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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漠裡多時不加修飾的形容,此刻來看卻依然宛如一塊璞玉一般‐‐他那行雲流水一般的劍眉清晰可見地描繪出眉骨的輪廓,宛如兩筆瀟灑的寫意畫,不假思索又渾然天成。從下巴往上看,他那下頜的弧度不偏不倚,硬朗地恰到好處,連線了他消瘦的下巴和好看的鬢角。若他那冒出青茬的下巴代表著他經歷的滄桑,那麼他的唇就代表著最柔軟美好的東西。‐‐像江南剛下樹的第一批水蜜桃,直想讓人覆上去,一親芳澤。而彼時純真無暇的海月,就真的只是看他紅腫的眼睛而已。&ldo;唐刀子,東平城不是叛軍的地界麼?&rdo;海月撐著腦袋看向遠處逐漸出現的城牆輪廓,隱約有些擔心。&ldo;是。&rdo;&ldo;那我們還要去?&rdo;&ldo;恩。&rdo;若不是實在沒了辦法,景唐是決計不會走到東平城的。原因只有一個,這是叛軍的關城,並且離他們的老巢西寧衛不過區區兩百里。他們進城的時候,海月感覺到景唐的身子明顯繃緊了,她也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往他懷裡縮了縮,暗自摸向腰間的佩刀,嘴裡卻安慰道:&ldo;你別緊張,要顯得像逛自家門口的廟會一般。&rdo;景唐聽了這話,不由地一怔,隨即不禁嗤笑了一聲。&ldo;你倒是很有經驗。&rdo;&ldo;師父說過,你越怕什麼,那東西就偏會來找你。比如說你若是怕大尾巴狼,它又覺察到你的恐懼氣味,便佔了上風,很可能來撕了你。若你瞧它的眼神就在瞧一隻土狗,它便不敢拿你怎麼樣……&rdo;聽她絮絮叨叨了一陣,景唐不知不覺便放鬆了警惕,順利地透過城門。到底也沒有人來盤問他們的底細,因為那守城的侍衛一齊正聚在城下看兩個老頭兒下棋。他們剛進城沒走了幾步,迎面又遇上了些人馬,海月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了起來。她偷摸瞟了那些人一眼,只見他們個個都是烏斯藏人的打扮,騎著中原難得一見的高頭大馬。&ldo;噫,這些人長得為何如此嚇人。&rdo;海月打了個哆嗦。景唐看不大清,便問道:&ldo;他們穿的是什麼樣兒的衣裳?&rdo;&ldo;那能叫衣裳麼,倒像是城西棺材鋪賣的麻布兜兒。&rdo;這句話飄然出去,像是被那領頭的男子聽見了。他轉過臉來,戴著一個烏黑的面具,凜冽的目光箭一般投過來,著實將她嚇了一大跳。她慫包一般將腦袋縮回來,一張圓臉埋進景唐的臂彎裡,不敢再看。景唐感受到她不老實地扭動,卻實在看不清那些人的樣貌,下意識地一嗅‐‐一股藏香的味道撲進鼻中,頃刻他便明白了那些人的來歷。景唐抑制住幾乎衝破胸腔的激動,緩了緩神色,努力不讓旁人看出任何端倪。直到那夥人走遠了,海月才鬆了一口氣,道:&ldo;那些人身上一股子廟裡的味道,你怎麼聞了卻這麼興奮?&rdo;景唐皺了皺眉頭:&ldo;那是藏香,不是廟裡的味道。&rdo;&ldo;它們差很多嗎?&rdo;海月皺了皺眉頭,一個念頭卻一閃而過:&ldo;……等等,你說什麼?藏香?難道那些人就是……&rdo;景唐點了點頭,道:&ldo;他們的確是烏斯藏人,可你這一嗓子,是想把一條街的人都喊來?&rdo;海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來,掃向遠處,眼睛不由地一亮:&ldo;前面有兩家驛館!嗯……一家稍微熱鬧寬敞些,一家看起來有些冷清,門口連招攬生意的店小二都沒有,你選哪一家?&rdo;&ldo;就選那家普通些的罷,以免招人耳目。&rdo;海月點了點頭,掙開他的懷抱,一個翻身輕巧地跳到地上。她牽著景唐的韁繩,跟著小曾進了明月升驛站。東平的驛館一共只有兩家,旁邊那家寬敞些的叫做&ldo;沙漠驛館&rdo;,這一家則叫做&ldo;明月升驛館&rdo;。他們三人走進去一看,只見這是個不大的院子,但打從進門開始,海月就覺得自己像是回到了燕京的老宅一般。門口植的綠色藤蔓,順著從院門口延伸到裡面的小徑纏繞著,一直長到屋子前面的竹架子上,再繞到屋簷尖兒上,開了幾朵花兒。右手邊兒的池子裡沒有水,卻用土填滿了,讓有心人栽了個木雕的塔出來,活脫脫像是燕京的崇安塔。左手邊是個堆了許多草料的馬廄,一磚一瓦看起來甚是精緻,連食槽都是用雲石做的,裡面盛的水也清澈無比,絲毫未曾沾染半分沙塵。小曾把景唐從馬上攙扶下來,牽著兩匹馬進了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