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聞言稍稍放心,只覺身上的痛楚一陣陣襲來,雖然敷了靈藥後大為減輕,但此刻身心俱疲,難以支撐,顧楓荻見她臉色慘白,身子微微發抖,說道:“晚丫頭,你先睡一覺好好休息,本座護著你,無人敢動你一根毫髮。”
晚一咬牙,搖頭道:“不,我擔心段大哥。”
顧楓荻無奈,只得衣袖輕拂,點了她的昏睡穴,將她抱在懷裡,裹了裹少女身上的狐裘,免得她夢中受寒。
只聽雲鶴子厲聲狂笑,揮劍劈出,劍氣怒嘯沖天。
段暄眼前一花,一時間氣血倒湧,喉中腥甜,宛如斷線風箏似的向後疾退,“哇”的吐了一大口鮮血。
顧楓荻遙遙望見,失聲叫道:“阿暄當心!”
依稀瞧見雲鶴子身上光芒吞吐,一圈巨大的暗紅色光浪在他身上急速旋舞,無數道淡紫氣芒從他身上“嗤嗤”激射而出。
段暄心下一凜:“兩傷法術!”鴻影劍遙遙橫指蒼穹,劍華怒放,照得天地如雪,萬物如銀。
與此同時,雲鶴子口中鮮血狂噴,踉踉蹌蹌地翻身後退,整個夜空頓時被點染成了黯淡的血紅色。
他久鬥段暄不下,深知這個年少的弟子神通已在自己之上,為奪滄月珠,不惜動用上古妖法,在短時間內最大程度地提高自己的真氣,以至於一劍劈出,竟將段暄震得口噴鮮血,受傷不輕,但妖術反噬,將他的經脈震斷,那頃刻間提升到極致的真氣再也無以為繼。
鴻影劍光浪大漲,驀地衝天飛起,插入雲鶴子的肩頭,“嗤”的一聲,拔劍出來,鮮血激射。
雲鶴子悶哼一聲,猛地向後退了兩步,臉色倏然慘白,竟無還手之力,比起之前那不可一世的兇焰,直有天壤之別。
他臉色古怪而不敢置信地望著段暄,踉踉蹌蹌地退到一株花樹上倚靠著,驀地縱聲大笑:“好,好,不愧是段顏白之子,我蘇雲異之徒!”
他中年出家,道號“雲鶴”,多年來早已棄卻本名,此刻突然自稱“蘇雲異”,剎那間竟給人時光回溯、歲月重啟的錯覺。
段暄想起他當年浪跡江湖,脫略行跡之狀,不禁心生傷感,緩緩道:“你我恩怨,便盡付這一劍。人死不能復生,縱然我母親能夠憑藉滄月珠復活,也早已不復當年心境。我母親對閣下……一生痴情,但往事如煙,還請閣下,一切看開些,勿再執迷不悟。”
雲鶴子一怔,隨即哈哈大笑,笑聲裡滿是苦澀悲鬱,笑到後來,不停地咳嗽起來,身上鮮血淋淋漓漓地滴落下來,白眉如霜,顫動不已。
段暄不再多看他一眼,回身走向迴廊,眾弟子不由自主,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顧楓荻見他緩步而來,宛若揹負著六朝煙水,滄海流波,有著難以形容的寥落之意,那寂寥如此深重,濃得彷彿永遠化不開來,令人只是看到他,也覺得有一種萬里湖心唯照雪似的寂寞,心中微微一沉,他對段暄的身世知之甚詳,但也誤會琴幽不曾對顏白有情,嘆道:“阿暄,你也別太難過啦。”
段暄從他手中接過昏睡的少女,凝視片刻,目光中閃過憐惜愧悔之色,語聲冷若冰雪:“鳳閻羅武功高強,毒術絕頂,什麼時候輪到阿晚這麼嬌怯怯的小姑娘,來判你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