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一呆,惶聲道:“前輩可知是什麼毒?”
自相逢以來,他一直雍容自若,此時卻面色大變,顯然是關懷愛妻之故。
燕微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柔聲道:“表哥,你先別急。”
謝衡定了定神,緊緊攬住了她的肩膀。
謝澄緊皺眉頭思索:“我大哥一生雖行走江湖,但素來與人為善,如何會結下仇怨?若說是我,那還差不多……”
百草仙得意洋洋,卻不回答謝衡的話,眯著一雙老花眼哼歌,被沐嫣捶腿得頗自在。
沈昀嘆道:“前輩,你替謝夫人解毒,我陪您連下三天的棋,您看可好。”
老頭兒猛睜開眼,一聲“咱們拉鉤”險些兒脫口而出,幸好突然想起自己前輩高人的身份,硬生生把話吞回肚子裡,只笑眯眯道:“懷照這孩子,近來越發懂事了。”
拉起謝夫人的手腕,取出一把小銀刀就割,鮮血迸出,散發出略顯詭異的腥味,滴落在地,“嗤”的輕響,堅實的大理石地磚竟被腐蝕了一大片。
謝衡又是歡喜,又覺心驚:“這是什麼毒,竟然這般厲害。”
百草仙手上不停,嘴裡說道:“這叫‘醉靈犀’,是天下罕見的奇毒,中毒者初時並無異狀,後來漸漸像是染了風寒之症,但不過半個月,便會虛弱而死。”
沐嫣咋舌道:“世上竟有如此奇異之毒。”
百草仙哼了一聲,冷冷道:“此藥雖然難得一見,卻也不算天下第一奇毒。”
她來了興趣,忙問:“那天下第一奇毒是什麼?”
百草仙沉吟道:“那是‘浮生盡’。有道是,一滴浮生,萬世皆盡。倘若中了此毒,頃刻之間容顏消逝,青絲成雪,一日之內就過完了一生,就算是神仙下凡,那也救不得了。”
蘇斐目光閃爍,來了幾分興趣,含笑道:“聽說‘浮生盡’是上古神仙遺留的愁怨之毒,我從來以為那不過是故老傳說,難道世上當真有此奇毒麼?”
百草仙搖頭:“老夫只是聽我師父說過此種奇毒,眼裡未曾見過,到底有沒有,也不好說。”
一邊說話,一邊放了毒血,三下五除二地為謝夫人包紮妥當,手指一彈,一顆香氣濃郁的藥丸滴溜溜地轉入她的手裡,簡短地道:“吞了。”
謝夫人順從地將那藥丸吞入口中。
百草仙拍了拍手,笑容可掬:“行了,謝谷主,讓你媳婦兒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老婆。”
謝夫人咳了咳:“前輩,我一生之中,從未活蹦亂跳過。”
百草仙不耐煩地一掌拍在她的睡穴上,眼睛一瞪:“要你活蹦亂跳還不容易?老夫給你下點藥,包你明日起來,就跳個不停,比這兩個猴兒崽子似的小丫頭還要跳些。”
他口中的兩個猴兒崽子自是沐嫣、雲窈二人,兩個少女心中都相當有數,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個道:“懷照,不許陪他下棋!”一個道:“斐哥哥,不許讓鍾知府呈好菜給他吃!”
永夜岑寂,兩三點星子在天際畔搖搖欲墜,照耀著寂寥的夜。
夜風習習,水波粼粼。小園深處,花香隱隱。
小徑蜿蜒通向一池深碧的春水,千朵睡蓮迎風未開,花枝微顫,驚碎了一湖的月光。
園中景緻甚美,但卻寂無人聲,只有一痕清冷的月色,將整個園子照得微亮而蕭索。
苗女當年居住的故園,十餘年無人踏足,早已零落得很。
沈昀右手提著兩個裝著父母骨灰的小陶罐,左手牽著沐嫣,緩步行走在園中,良久不語,凝望著烏黑的磚瓦、已泛黃的白柱、被雨滴打得半舊的屋簷……
萬般思緒,浮上心頭。
走到後園的一株梅花下,低聲說道:“我母親性情清冷,最喜寒梅。在林府的時候,她便常常唸叨當年的園子裡,曾種滿了梅花,花開時節,幽香如海,卻無人同看。可惜多年無人打理,這些梅花大多都凋零了。”
沐嫣柔聲道:“這裡要是收拾收拾,倒很清幽,懷照,你若是喜歡,以後咱們可以來這裡住。”
沈昀一聲嘆息,將兩個小陶罐裡的骨灰混合在一起裝好了,慢慢挖了個深坑,埋在梅花樹下。
沐嫣取出一塊雪白的手帕,細心地替他擦淨了手上的汙泥。
沈昀微微一怔,眼綻星波,臉上帶了三分逗弄的笑:“不想跳脫頑劣的沐寨主,竟對區區在下這般溫柔,阿嫣,原來你喜歡我,竟喜歡得這麼厲害麼。”
語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