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禮!太無禮了!
縱使阿定從鄉下來,也覺得這男子當眾念出信件內容的行為著實是傲慢情況。尤其是,當她察覺到這封信其實是平維盛的求愛信後,便愈發覺得這男子傲慢了。
周圍的使女們,亦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竟然是維盛殿所寫的情信!”
“真是讓人嫉妒……”
“資盛殿竟撿到了維盛殿的信,這可如何是好?”
阿定聽聞使女們私語,方才明白這男子正是傳說中那被兄長平維盛奪去了嗣子之位的弟弟平資盛了。
平維盛有著“櫻梅中將”的美稱,與他有著相同血脈的弟弟資盛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可這兩兄弟的面容雖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是天差地別。若說維盛是櫻與梅,那資盛便是劍與刀,透著銳意與英武。
“哥哥的信,是寫給在座哪一位的?”平資盛微頷首,雙指夾信,將那張經過仔細薰香的信紙一一掠過眾人眼前。
阿定沒辦法,只能回答:“那是我的……”
“哦?”平資盛將信紙舉到了她的面前,迎著風晃了晃,“這是維盛殿寫給你的信嗎?”
“正是。”阿定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平資盛一眼,快速地低下了頭,“資盛殿能……還給我嗎?”
她抬頭時,一朵落梅悠悠飄了下來,點在她的發心間。平資盛見了這一幕,忽然輕慢地笑了起來,對一旁的時子夫人說:“祖母,我能厚顏問您討要這個女人嗎?”
時子夫人愣了下,嘆口氣,道:“……哎呀呀,又開始了。你怎麼總喜歡與你哥哥爭搶呢?維盛一直謙讓著你,你也要顧忌著維盛呀。”
資盛卻嗤笑了一聲,俊美的面容浮現出冷意來:“我和哥哥可不一樣。他在家中舞文弄墨,而我是要將源氏擊退的人。他謙讓我,那是理所當然的。”
這般傲慢,簡直令人倒吸一口冷氣。
但是,如此傲慢,也並非是沒有理由。
身為嫡子,資盛的嗣子之位卻被庶出的哥哥搶去了,由此萌生出“爭奪哥哥的所有物”的念頭,也並非是不能理解。
且據女官們八卦,這兄弟二人的戰績,著實是相差太多——
哥哥維盛雖美冠京都、令人傾倒,卻並不擅領兵作戰。在富士川一戰中,維盛因錯將鳥音聽做源家戰鼓之聲而慌張率兵後撤逃跑,這等粗率而膽小的舉動,險些令他被家主流放。
而弟弟資盛,卻是不折不扣的驍勇武將。他跟隨勇猛善戰的叔父知盛多番出陣,數次擊退源氏軍隊。他那於戰場上身著華麗大鎧、揮舞太刀的狂傲模樣,令敵人見之生懼。
如今,平家正是戰事吃緊之時,誰在整個平家之內更有話語權,一目瞭然。
時子夫人也對資盛的脾氣無可奈何。
資盛自幼就是個心高氣傲之人——出身一流名門,又是家中嫡子,年紀輕輕便跟隨叔父出入戰場,在京都時又備受法皇殿下信賴。這般天之驕子,要他如何遮掩自己的鋒芒呢?
“算了,你若是真的想要定,就讓她去服侍你吧。”時子顧忌著資盛的戰功,只能嘆一口氣,道,“她才來屋島不久,你要多多照顧她。”
在阿定不明所以的時候,她便從時子夫人的使女,變為了平資盛的使女。
唯一的慶幸,便是她不必在眾人面前吟誦和歌了吧。
平資盛與時子夫人,當然是有所不同的。
資盛是個武將,身旁沒有任何使女,只有追隨他出生入死的侍從。阿定的到來,就像是在一叢綠葉裡開出了一朵花似的,令所有侍從大為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