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阿定就要從他的桎梏下離開。
“等等。”大俱利伽羅喊住她。
她側頭,很漫不經心的樣子:“怎麼……”
話未說完,尾音便被男人的吻盡數吞沒。
不知該說是青澀還是野蠻的吻,橫行霸道地搶掠起了新的領地,以粗暴的劃舐將可能的反抗都沒入喉中。
……
啊,所謂大人的特權,便是如此罷。
阿定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把總是冷著臉的付喪神大俱利伽羅給這樣那樣了。這個夢太過真實,以至於阿定開始懷疑根本就不是夢。
早上看到大俱利伽羅,她的心情也十分複雜。
大俱利伽羅和往常一樣冷著臉,應該是什麼都沒發生吧……
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做了如此冒犯的夢!不然恐怕要被手撕了!
“亂呢?”阿定問大俱利伽羅。
“鬧著呢。”大俱利伽羅面無表情地回答,“他說他想要長大。”
“啊,這……”阿定表示無能為力,“讓亂多喝點熱水吧?”
柴犬
亂藤四郎當然不會把那句“多喝熱水”放在心上。
他也只能氣鼓鼓地對自家主君嚷幾句“我已經長大了”、“我是男人”、“我也想要親親”, 換來的卻是阿定日常地摸摸頭和笑眯眯的一句“亂真是可愛的孩子呀”。
亂委屈地想要出道。
最難熬的是,一向不愛多話的大俱利伽羅,偏偏、偏偏在這種時候張口了, 說:“小孩子, 還是去那邊玩吧。”
亂:……
你們都欺負短刀!
阿定的日常任務,便是服侍時子夫人的起居。時子夫人身為曾經的京都貴女之首, 生活出行動輒便要十數人服侍。據說曾經的時子夫人在下牛車時, 單單替她提裙襬的使女便有四人之多, 足見從前的平家生活之浮華奢靡。
來了屋島後, 時子夫人身旁只有五六人, 已算是清淡多了。
阿定起了身,默默在心中背了一遍昨日新學會的佛書,跟著明子一道去時子夫人的房中。於道中之時,阿定忽的聽聞某處傳來一道笛聲,甚是幽曠清古,阿定不由微微駐足。
鄉下的小使女可從不曾聽過這樣高雅的器樂聲。
對她來說,曾經的主人家門口路過一個吟唱的僧人,那都算是簡單的娛樂了。對耳朵最盛大的犒勞, 那便是主家宴會上請來的白拍子、素拍子們。
“走了。”明子催促道, “去晚了, 夫人便要起身了。”
阿定連忙低下頭, 緊緊追上前去。
時子夫人的日子,頗為單一無趣。除了抄寫經文,便是為亡夫禱告超度, 祈求諸天神佛保佑平家早日還京,令那窮惡的源氏回到貧瘠落後的阪東去。但這一天,時子夫人的生活又增添了些樂趣——
屋島的白加賀梅開了。
難得的驚喜,點綴了平家女眷們百無聊賴的日子。時子夫人特意命人請來了雲伎,再讓眾女眷團簇坐在梅枝下,吟誦和歌、品茶賞梅,風雅一如尚在京都之時。
聽說要作和歌,阿定瞬間陷入了緊繃狀態。
時子夫人身旁的女官,個個皆是出身好、修養好的女子,吟誦和歌對她們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她們用京都綿長的調子,歌詠著白加賀梅清幽綺麗的姿態,顯得輕鬆自如。
若是真的一個個輪過來,等輪到阿定時,她只能憋出一句“梅花大又白,圓得像土包”,那豈不是徒增笑柄?
眼看著一位位女眷們都吟誦了和歌,連小純都獻上了一句“屋島梅如星,不及雲中輪”,阿定急的恨不得能一頭鑽到地裡去。
要是能發生什麼事兒,讓大家都轉開注意力就好了!
——她不由得這樣暗暗祈禱著。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禱告,意外竟然真的發生了。
一陣風捲過梅林,眾女眷們寬大的袖口被揚了起來,阿定的衣袖亦然。平維盛所贈的那封信,便倏忽從她的袖口中飄轉而出,在空中翻了幾圈,落在了地上,又被一個人撿起。
撿到信紙的男子著一襲松葉色狩衣,看打扮,似乎是剛從外頭回來。
他甚是無禮地展開了那封信紙,慢悠悠地念了起來:“見卿隔日夜,百花開有時。不待春枝綠,一見生相思。——三位中將維盛。”
縱使所念的和歌乃是一首戀歌,可他的聲音卻很是倨傲,透著一股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