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資盛的使女,阿定要做的也只是服侍他的日常起居。若是有必要時——譬如這位殿下想要臨幸她——她也是需要承受的。
但資盛似乎是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因為他如今的腦海裡只有“驅逐源氏”與“打敗哥哥”這兩個想法。女人和情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什麼都不算。
阿定跪坐在資盛的房間裡,任由資盛打量著自己。
這年輕又滿是鋒芒的武將,以銳利的眼神望著她,發出了感嘆聲:“你也不是標準的京都美女,還帶著一股奇怪的鄉野氣息,哥哥為什麼會追求你?”頓了頓,他笑道,“不過,這鄉野氣息也不討厭,像是初生的小羊羔,還有些可愛。”
阿定:……
不知為何,聽了資盛的話,她竟有些想生氣了。
她當然清楚自己並非是廣義的京都美人——京都流行的,是細細的眉眼、薄薄的唇,白到病態的肌膚與優雅的儀態;而她卻太有活力了,因為總在幹活的緣故,面色顯得很紅潤,手指又有些粗大。若是不用扇子藏著手上的瘡疤,還顯得很粗鄙。
可被資盛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她就是有些生氣啊!
她是不太會藏住表情的人,若非是要擺出謹小慎微的模樣,她就很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緒。資盛見了,竟然很新奇地笑起來:“是生氣了!”
阿定規規矩矩、溫聲軟語地說:“我怎麼敢對您生氣呢?”
“你生氣了!”平資盛卻笑得愈發開心了。他扯著絲綢制的指貫,在阿定面前蹲下,詢問道,“你都懂些什麼知識?知道源家的九郎義經嗎?還有佐藤繼信與那須與一?”
阿定小愣了一下。
九郎她是認識的,其餘兩個就不知道了。聽起來,似乎是九郎的部下。
“你不知道了吧。”平資盛用扇子輕輕敲一下她的腦袋,說,“這都是我將要一一擊敗的對手。終有一日,我會掃清源氏,送陛下重新上洛。你身為我的使女,也要清楚地記得這些,定。”
資盛這話說的雖狂傲,可也不是毫無根據。依照他與叔父知盛如今的戰況,確實是大有重返京都的可能。
阿定摸了摸被敲打的腦袋,老老實實地應道:“好,我記住了。”
資盛與她說了會話,便被叔父知盛喊去了。阿定提起衣襬,悄悄舒了一口氣。
資盛突然提起九郎,都令她心虛了一陣。
此時,房中忽然有了輕輕的“啪沙”聲,似乎是有人放輕了腳步在走路。
資盛離去後,房中就格外安靜。因此,一點風吹草動都顯得格外分明。阿定微驚,倏然轉身,卻只看到一道消弭的黑色殘影。
阿定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副場景了,她知道,這是那個一直在追尋她的時間溯行軍。
“等、等等!”阿定追尋著那道逃走的殘影,氣喘吁吁地跟著,“您是在找我吧?”
不知怎的,她追的越緊,那溯行軍也跑得越快。轉瞬間,阿定便已跑到了外頭的庭院裡。虧得她從前時常辛苦工作,才不至於跑點兒步都累壞了身體。
庭院裡有一汪池塘和幾棵枯樹,牆角堆著雜物籮筐,似乎是下人們休息的地方。阿定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小聲地呼喊:“……您在嗎?”
連續呼喚了幾聲,都不見有人答應。
阿定無奈地嘆了口氣。
正是冬寒未消的時候,池塘邊的水凍成了一塊塊細小的博冰。她只專注著找人,未注意到腳下的異常,竟不小心一腳踩上去,繼而倏然滑倒。
“誒——”
眼看著她就要狼狽地滑進池塘裡,那一直偷偷摸摸藏著不願意見她的人,終於出來了。
阿定的手臂被拽住了,旋即,她就被扯回了池塘的岸邊。
“這這……”阿定心有餘悸,十分感謝地回頭說道,“多謝呀!”
言語間,並沒有對溯行軍的懼意。
她原本已習慣了溯行軍那副可怕的模樣,但這一回她見到的,卻又並不是溯行軍上次的模樣了——他已有了人類似的形體,除卻黑色的火炎籠罩著周身之外,一切與普通的付喪神並無區別。
阿定有些小小地吃驚。
可她那吃驚的表情,似乎令這位身份不明的付喪神誤解了。他快速地鬆開了手,像是在躲避什麼似的,低著頭往角落裡衝去,旋即就將自己的身體藏了起來。
“誒?啊?!”阿定嚇了一跳,不知所措,“我很可怕嗎?我嚇到您了嗎?”她有些沮喪,略帶失落地說道,“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