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 你在這裡呀。”小純瞧見阿定的身影, 舒了一口氣。她見阿定正望著櫻花樹發呆, 便道,“還不是開櫻花的時候呢,你在看什麼呀?”
“沒什麼。”阿定收回了視線。
剛才樹上那人, 定然也是付喪神吧。
也許,那便是她要尋找的小烏丸了。
阿定與小純到了明子處,繼續今天的禮儀課程,順道一起用了午飯。
嚴格意義上來說,阿定是不用吃飯的,她可以品嚐食物的味道,但是食物進入她的身體後,並不會轉化為支撐身體活動的能量,而是會直接消失。所以,她可以品嚐食物的味道,但不能以此為生。
阿定一直認為,自己身為鬼魂,有著獨特的獲得能量的方式——比如吸取所謂的“日月精華”。有的時候,她會一直感到很餓,這種飢餓是吃幾頓飯都無法填補的。
在明子面前,她不方便推掉午餐,只能裝模作樣地跟著一起吃了。因為浪費了精心烹製的食物,她頗為過意不去——要是這些飯菜給那些需要的人吃了,能夠救活多少個瀕臨餓死的人呢?
明子請她二人留下來用飯,也只是為了指導她們用餐的禮儀。如果要在時子夫人身旁服侍,少不了要陪時子夫人用餐談心解悶。若是表現得太過粗魯,那可就糟了。
飯罷,明子就將二人帶至了時子夫人的房間中。
平家的女眷們似乎沒有受到戰事的困擾,依舊過著無憂無慮、繁華富貴的生活。遠遠的,阿定就看到了低垂的紗簾下露出了女眷們濃豔層疊的衣角。
“進去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守著,不要說話。”明子叮囑她二人,“我不管你們以前在廊御前那兒是什麼規矩,來了時子夫人這兒,就要守這裡的規矩。”
明子剛說完,那房間裡便傳來脆生生的童聲:“外祖母累嗎?”
聽到這道屬於孩童的聲音,明子微吸了一口氣,小聲自言自語道:“怎麼那兩位今日也過來了?”說罷,明子扭身,教訓阿定,“房間裡有兩位貴人,乃是當今的天子與建禮門院殿下。你們進去之後,不準抬頭。”
阿定聞言,也不由小小抽了一口氣。
竟然是天皇陛下,與天皇的生母!
早在平家外逃前,京都的帝位就已經由年幼的安德天皇繼承了。這位安德天皇的生母,便是平時子的女兒,封號為“建禮門院”的平德子。安德天皇的登基,象徵著皇位都已由平家一手把持,正是平家榮寵極盛的證明。
只可惜好景不長,平家很快被驅出了京城。臨出逃前,平氏一族將安德天皇與建禮門院也一起帶走了。
阿定沒想到,貧賤的自己竟然有一天能與血脈高貴的天子同處一室。
她進入房間時,謹遵明子的命令,不敢抬頭。但阿定知道,她身邊的小純一定抬頭張望了,因為明子正快速地用蝙蝠扇打著小純的膝蓋,悄聲喝令她“不準看”。
隔著兩道陸奧紗簾,安德天皇正乖乖巧巧地倚在外祖母平時子身旁,陪著時子唸經。但安德天皇畢竟年幼,沒一會兒,就偷偷地打了個呵欠,詢問道:“外祖母,朕什麼時候能回宮呀?”
平時子十分憐愛地回答:“快了。馬上就能回到京都去了。”
“朕聽聞,知盛卿與資盛卿又擊潰了源家的亂軍,馬上要回四國來了。”安德天皇用幼嫩的聲音說道,“母后言,有功者需封賞。等朕回了京都,就令二卿封國守。”
時子夫人轉著手中佛珠,一副欣慰的樣子:“陛下真是仁愛。……啊,知盛與資盛已在路上了,今日就會回家。離回到京都的日子,亦是不遠了。”
時子夫人的話就像是有什麼魔力,滿堂的女眷們都掩著面笑了起來。
“京都的吉野櫻開的時候,我們就能回家了吧。”
“屆時,便請人來六波羅賞花吧。不知春日的船,會運來怎樣花色的唐國織錦呢?”
安德天皇很快犯起了困,建禮門院見了,便命乳母抱起安德天皇,母子兩向平時子辭別,回去休息了。接下來,時子的房間裡便充滿了虔誠的唸經聲。
這是一件很考驗耐性的活,所有人都得不聲不響地坐著,陪著時子抄寫經文。好在阿定不怕寂寞,能夠安靜無聲地陪著,時子夫人也很滿意她的學習成果。
“這個孩子,叫做‘定’是嗎?”時子夫人露出了和藹的神色,說道,“維盛昨天才向我討要了你呢。我說‘我這裡正是缺人的時候’,就回絕了。”
阿定微詫。
平維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