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最後這幾天,衙門裡也並沒有什麼太多的事。易長安老老實實坐到了下值,剛走出府衙幾步,就被陶秀明迎頭攔上了:“陶某想請易大人今晚賞光,去沁翠樓一聚!”
竟是連今晚有沒有閒暇之類的客套話也不問,直接就過來邀她過去,昨天她也沒覺得陶秀明這個滁州一把手的小舅子有這麼任性啊?
易長安怔了怔,目光落在陶秀明的臉上,慢慢點了點頭:“那易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還請陶爺容我先回去換了這身官服。”
陶秀明兩眼滿是血絲,神色有些憤懣更有些挫敗,顯見得心情很不好,在這種心情下還來找她去聚餐,易長安本能地感覺到陶秀明是有話想跟她說……
走了
匆匆回家換了一身便服出來,易長安跟著陶秀明進了沁翠樓。沁翠樓此時高朋滿座,陶秀明卻直接帶著易長安上了三樓。
一進雅間,樓下的喧鬧似乎一下子被隔絕了出去,靠窗而放的桌上已經擺好了酒菜,恰到好處地剛剛出鍋,冒著誘人的香氣和熱氣;只是這時房間裡的兩人誰也沒有心思用飯。
陶秀明一坐下,伸手給自己和易長安兩人各斟了一杯酒,就捏著那隻三足獸耳杯雙目無神地看向窗外。
三足獸耳杯是特意煉製的青瓷,杯身上浮雕的一樹芭蕉葉片舒展,形態優美,正應了“沁翠”二字。窗外正對著穿城而過的滁水河,天氣雖冷,也有幾葉烏篷船在河面上搖櫓盪舟。
可以想見,這樣的位置,等到天氣轉暖時,手持精美的酒杯,與一二知己小酌,共賞漁歌唱晚的美景,會是何等人生愜意之事;只是此刻,雅間裡的氣氛卻壓得人心中發沉。
一陣晚風帶著料峭的春寒撲面襲來,陶秀明突然舉杯一口將杯中的酒水飲盡,像是從心底憋出來似的,悶悶迸出了五個字:“鄢麗娘死了!”
易長安挑了挑眉,不出聲地給陶秀明舀了一碗湯:“空腹喝酒傷身,先喝點湯。”
氤氳的熱氣騰騰嫋嫋燻在陶秀明的臉上,像是一下子消融了他眼中的寒冰一樣,陶秀明突然哽咽失聲,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掉進了酒杯裡:“易大人,你知道昨天半夜我去女牢的時候看到了誰嗎?”
沒有抬頭看易長安一眼,陶秀明這時也根本不需要易長安答話,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看到了我姐姐身邊的陪房陳嬤嬤,她從那條小衚衕出來,上了她男人從外面租的一駕馬車。
等我從那條小衚衕穿過去進女牢的時候,就發現鄢麗娘已經自縊了,剛剛死,身體還沒有涼透,牆上留下的血書都還沒有幹……
我懵了半宿,天剛一亮就去找了我長姐。我騙她說,陳嬤嬤在女牢裡跟鄢麗娘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長姐果然驚惶起來,一口咬定她只是讓鄢麗娘想辦法請清清和我分開,她也沒有想到鄢麗娘會下這樣的毒手……”
陶秀明悽然笑著,滿斟了一杯酒又一口飲盡:“我姨娘在我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長姐把我接到了主院,自小把我帶大,我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是我害了清清……”
易長安看著面前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的陶秀明,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也不知道陶秀明為什麼要找她來訴說這件事,難道是因為昨天她破了清清被害的那件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