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了一片激動的心思,寶嬋掏出火摺子熟門熟路地點亮了桌上的油燈。火苗輕輕一晃,房間瞬間明亮起來,寶嬋連忙將燈芯捻小了些,就著昏暗的燈光,徑直往一邊的博古架走去。
她來書房侍候這麼些天,也暗中仔細觀察過,終於發現了博古架上的這麼一處機關,整個書房裡都清清爽爽,似乎無一不可見人的,想來那些重要的物件都會放在博古架的這個機關裡。
寶嬋有一回正要奉茶進來的時候,陳嶽還保持著剛剛關掉機關的姿勢,是以如法炮製撥弄著開關,果然開啟了牆上的一處暗洞。
寶嬋心中一陣驚喜,連忙把暗洞中一隻木匣子掏了出來,就著昏暗的燈光開啟飛快地看了看,把裡面厚厚的一疊信札全部揣進了懷裡,這才把木匣放了回去,一切復了原樣,躡手躡腳地小心走了出來,重新鎖好了書房院子的大門……
彈劾
腳步輕快地撿著小路走了回來,寶嬋提起放在冬青樹後的水桶,重新點亮的燈籠,施施然回了她和陳自明住的那處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寶嬋將自己的一條梅紅色的床單過了水,搭到了後頭一塊空地上系的晾衣繩上晾了,就提了她和陳自明的夜香桶向一處角門走去。
負責運了夜香出去傾倒的老薑頭見是她來,急急接過了那兩隻夜香桶:“寶嬋姑娘,讓老頭子來做吧,莫腌臢了你的衣服。”
寶嬋順勢將桶遞了過去,瞧著老薑頭將夜香桶裡的穢物倒進了那隻大夜香桶裡,掩著鼻子小小撒著嬌:“姜伯伯,麻煩你幫我一起把這兩隻夜香桶洗了好不好?我還想著一會兒好好吃朝食呢。”
乾乾淨淨的姑娘家怕洗夜香桶會倒了胃口,能堅持著每天把自己和義父的夜香桶提來就很不錯了,老薑頭也很是照顧,聽了寶嬋的話當即就提著那兩隻夜香桶去後頭的水井幫著清洗了。
寶嬋覷著沒有人過來,忍著臭氣飛快地開啟了府裡一隻大夜香桶底部的夾層,將昨天晚上從陳嶽書房裡偷出來的那一紮信札塞了進去。
夾層被快速封好,一切看起來毫無異樣。寶嬋按下嘣嘣跳的心,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等著老薑頭將那兩隻清洗得乾乾淨淨的夜香桶送了過來,甜甜笑著連連道了謝,這才輕鬆地走了。
當初這隻夜香桶就是在外面的鄒爺偷偷做了手腳,卻是想得很是周到。御林軍這會兒雖然圍了陳府,吃食採買和倒夜香什麼的,卻是准許府裡少數幾個下人出入的,只不過檢查嚴格。
不過再嚴格,誰又會去摸到那個又髒又臭的大夜香桶的底子去呢?
一會兒工夫,見時間差不多了,該過來倒夜香的也都過來了,老薑頭將那隻裝得半滿的夜香桶搬上平板馬車,慢慢駛出了陳府角門。
燕京城裡有規矩,這些夜香都會被集中拖到城外一個大夜香池傾倒,到時漚得熟了,還可以被城外的農戶拖回田地裡施肥……
遠處一間民房的閣樓裡,一人急急收回了千里眼,奔下樓向家主稟報:“老爺,小的看到那邊院子晾出了一條梅紅色的床單!”
鄒華英精神不由一振:“一定是寶嬋得手了!快快,馬上安排人去城外夜香池!”
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一疊染著夜香臭味的信札就被送到了鄒華英手中,很快又被他帶了出去……
與此同時,大燕富麗堂皇的大殿之上,一群朝臣正爭吵得面紅脖子粗,只差沒大打出手了。
昨天晚上燕皇說了那麼一番話後,今天一早不僅原來要求處治易長安的那幾位朝臣的態度更堅決了,而且又有御史發出了新的彈劾:
太子燕恆識人不明,用人不當,當初易長安就是被他一力擢升上來的,太子該為此引綹自責,向天下臣民致歉!
天降大災之際,帝王下罪己詔祈求上蒼開眼,顧恤黎民百姓是一回事,身為太子,被冠上“識人不明,用人不當”的帽子要引綹自責,向天下臣民致歉,完全就是向天下臣民宣佈,這一位太子根本就是個庸碌無用之人!
燕恆如果戴上這頂帽子,不僅在天下臣民心裡的形象會論為笑談,就是在燕皇心目中,這個繼承人的分量也會大打折扣,以後若是再出幾件讓聖心不快的事,只怕換個人來當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周介甫大驚失色,當即與那名御史辯駁起來。
燕恆並不自辯,只是沉默片刻後緩緩朝著燕皇跪了下去,頭雖微垂,脊背卻挺直如松。
龍椅上的燕皇瞥了一眼跪在金階下的兒子,並不發一言,只是聽著殿中幾位大臣越來越激烈的爭吵,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