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對了,”小仙童把桃子咬得汁水四濺,“其他都是玄素仙人的弟子,只能稱作半仙,靠譜的也有,不過他不大愛管閒事,而且……”“而且什麼?”雨簫忙問。小仙童扔了桃核,用衣服擦擦手,不緊不慢地說:“而且他特別不喜歡像你這樣家裡有病有災就來求神問仙的人。我跟你學一下啊,原話是這樣的,‘病了就去找大夫,有災就去找官府,神仙沒有什麼都做得到的本事,求有何用?’”雨簫聽得直愣,仙童奶聲奶氣地講完,又摸個桃子一口咬下,未等咀嚼就生生卡住——不遠處一白衣男子緩步行來,神情淡漠從容。待至近處,張口便道:“雨簫姑娘,在下冒昧,不知是何人指點姑娘到此求仙,事關重大,還請姑娘直言相告。”他師從玄素,修行於縹緲,通山間諸靈神識——本來就是很苦也很吵的事兒,自從面前這丫頭到了更是遭不住:訓練有素的仙童見天扎堆兒來閒聊,吵得他頭暈腦脹,拼盡全力維持面上不顯,可到底是坐不住了。“聽風師兄!” 仙童嚇得一口桃子下肚,踩在雲上連滾帶爬地跑去來人身邊。雨簫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撲通跪下:“仙人!請仙人救救我哥哥!”聽風神色不變,“請姑娘告知,是何人指點你來此處?”“是……是一位很厲害的女俠,她說哥哥的病太重了,尋常大夫治不好,她也只能吊住哥哥一口氣,讓我來幽州縹緲峰尋找玄素仙人救命。”“……”聽風無言長嘆,認命似的一拂袍袖,“師父不在山上,姑娘請帶路吧。”雨簫家在明鏡湖畔,是個堪輿圖上標不出的小村落。雖算富庶,但最大的事兒也只是村口老丁家的母雞一天下兩個蛋。雨簫自縹緲峰請回仙人的訊息引起極大轟動,吃瓜村民口中的議論都從“穆家真是太慘了”變成“穆家真是有福氣”。——瞧瞧仙人就是仙人,穆家大小子原本病得連木頭衣服都備妥,仙人一到眨眼就下了床。可仙人也太無情了些,家裡母雞好幾天都不下蛋也不看看說走就走——無人敢攔。聽風旁若無人地離開穆家左拐右繞回到村中大路上,路的盡頭有一面酒旗,下方是團紅色影子,看樣子是個蹲著的人,正在和一隻母雞交談。他心生好奇移步前往,那紅衣身影發覺有人,極為迅速地起身回頭——他腳步一頓,硬生生收在途中。紅衣的女子若無其事地開口招呼:“哎?師兄,好巧啊。”“不算巧,”聽風沉沉地說,“那丫頭一見就知是受你唆使去縹緲峰的,不然我實在想不出能是誰有本事吊住她哥哥的一口氣,我幫你搶回一條人命,總該有些表示吧?”“仙人此言差矣,”她笑,“仙人是幫雨簫搶回了他哥哥的命,要有表示也該是雨簫給仙人表示。我不過是穿針引線略盡綿力,實在不配再給仙人什麼表示……您仙人事忙,在下凡夫俗子,先告辭了。”她說完轉身要走,聽風被伶牙俐齒反將一軍,面子上忽然有點掛不住:“等等!跟我一起回去吧,師妹……永寧。”四周忽而靜默,隱約飄來些遙遠的喧譁聲。“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聽見你叫我名字了,”永寧臉上帶笑,但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意味,“可我實在想不出回去的理由。話早就說給你聽過——‘我學不會事不關己的袖手旁觀’,當年是,現在也是。”“我也沒法事不關己地看你在紅塵俗世裡耗掉一身修為,”聽風忽然急躁起來,“那丫頭的哥哥怎麼吊住的命,你當我看不出來嗎?”話說出來又有點後悔,沒人比他更清楚永寧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撂狠話容易改善關係卻難。從前就吃過不少苦頭,可如今情急之下,又是什麼都顧不得了。“你看出來怎樣,”永寧絲毫不惱,“仙人不是最不喜歡插手人間?反正一切都在天演命盤上寫著,各人有各自命軌,今日你管我的閒事,他日礙著你登神之路,再來問我要解釋麼?”看吧——就知道這丫頭記仇。聽風無奈,自己真不該和她逞口舌之利。可或許他離登神也又近一步,被駁回來也不覺得氣,“我不會問你要什麼解釋,”他說,“我不願看你多年修行折損於世,玄素師父他也很想你……跟我回去吧,師妹。”他搬出玄素的名頭唬人,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千方百計想把永寧帶回縹緲峰。可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哪怕嘴上說得再大義凜然,最大的因由也是他自己的私情。“好,好吧,”永寧點頭,“給我幾天時間考慮……別那麼看我,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言而無信的人麼?”肯定的回答被清風含在唇角斟酌又斟酌,最後咽回肚子裡,“既然如此,三天後我來此地尋你。”他說完便召出青雲凌空而去,永寧腳踏實地微仰起頭笑著道別:“師兄一路順風啊。”乘雲順風,一下就不知道被刮到哪兒去了——這丫頭是盼著他早些走,聽風有些難過地想,自己的確想修仙登神,可也的確想同她在一起。世人總說心誠則靈,可心誠是一回事,靈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