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為表父親、兄長獎賞,昭告天下即可。著實不必在這等時節昭她前去。“林將軍,咱家手疼。”薛吳叫喚著,趕忙扯回手道:“你這湯婆子我是留下了,在京中也還可以用些時日。”說完便沒了下文。京城之物遠遠比羅州的好多了,薛吳這話裡話外是何意?薛吳溜後,蕪嵐有些頭疼,思緒雜亂,不知從何理起,她跪坐在小桌旁,溫了一壺濁酒,嘩嘩的灌下兩杯,道:“你準備待到何時?”語畢,屏風後適時走出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灰撲,輪廓硬朗,眼神卻格外的堅毅,貴胄還未脫下,一雙馬靴裹滿了草原上的絨草。“二哥。”他走上前。無岑自小便喚她二哥,一開始遭到母上的反對,他兩人偏偏在她面前喊來喊去。父親想讓她和大哥一樣馳聘沙場,母親卻只願她呆在庭院裡做個柔情女子。後來她如願從軍,軍中未曾因她女子身份而優待,她本就性子野,不喜拘束,在軍中也是如魚得水。偏是她越打壓越要強的性格,一路晉升為中郎將。眾人也並無怨言,畢竟軍中向來以實力說話。而她也未因此張狂,遇上有遇上的敬重,遇下有遇下的隨和,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故眾人打心眼裡喜歡蕪嵐這個小將軍。“剛才薛吳那廝撒謊,他在此處不過一刻,我可比他早到半天呢。”無岑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終究是個少年,不過一句話的功夫,嘴巴下拉,眼淚便落了下臉,慌慌張張在臉上胡亂的抹,隨後又似想到了什麼,置氣道:“我這就去把那廝給殺了,當他從未來過羅城,也從未傳過聖旨。”他扶緊腰間的佩刀,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無岑!站住!”她搶前一步,伸出手臂攔住了他。“二哥…父親他啊!”無岑咄咄逼人,質問道:“他啊一生忠良,為齊國征戰沙場,到頭來怎麼連出殯都要躲躲藏藏?還有身處安定的那些奸人,沒有我林家他們哪來的享樂?你…你…別攔著我,我要去取廝項上人頭。”少年淚花了臉,卻又倔強的忍著哭聲。以往意氣風發如她,也定是非要與那嚼舌之人辯個你死我活,但從聽到父親死訊的那一刻起,這片林家的天只有她一個人能扛起,總不能再仍著自己的性子了,她長嘆了一口氣,試圖以父親那般曉之以理:“父親平素常言什麼?”他渾身顫抖著,咬緊嘴唇,眼神看向別處,儲存著最後的理智:“臨憂不忘國,是為忠也。”她伸手拂去無岑發中的雜草,道:“無岑,父親堅守的,我們也要守護好它!薛吳是朝中派來的傳喚太監我們不能動他!”薛吳是齊帝傳話的代表,若是他在羅州傷了分毫,只會讓人說他林家斬殺來使節,意圖不軌。“呵呵,那寶座上的人昏庸無能!大家都說大齊要亡了,我看是真的罷!”無岑一聲冷笑,雙眼充滿了血絲,青筋暴露,怒氣盡顯。這番言論足以要了林家的命。“啪—”清脆的聲音響在營帳之中,蕪嵐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打了他。手掌傳來強烈的震麻感再一次承認了這個事實,她腦中蔓延出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試圖說些什麼為自己辯解。無岑捂著臉,滿臉的不可置信和痛恨,直直推開她吼道:“林蕪嵐,你居然因為一句話打我?你在害怕什麼?!”說完頭也不回的衝出了營帳。現在害怕的是失去林家,失去你啊,不能再肆意妄為,得要擔起著擔子,不辱林家百年來的名聲啊!蕪嵐強忍著淚水,跟著追了出去,眨眼之間卻不見他的蹤影,只見一旁的小廝跑丟了鞋子,落在了後面。蕪嵐上前幾步拉住她,平復了心情道:“斯唯月。”“將軍你剛才打無岑了嗎?”她抬起頭來看看蕪嵐,大眼裡寫滿了埋怨和不解。“你們沒和九皇子一起回來嗎?”她沒有直面回答斯唯月的問題,另道。三天前蕪嵐受到訊息,說父親和長兄被圍困在曲林草原,那裡地形複雜,他們又不熟悉草原地理,勢必要被高戎重挫。因此虞述和無岑率了鐵騎精銳部隊前去支援,到曲林時卻只見遍地的屍體,不見林霍和林無巖兩人。沿著蛛絲馬跡找去,才發現曲林草原深處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兩人,隨行軍醫已經陣亡,兩人沒有熬過回程路途,因傷重歿了。而這些都是傳令先騎帶回來虞述的手信箋。虞述則前去繼續追擊餘孽。明明一起出發,無岑卻比虞述早回營帳半天。只聽斯唯月一板一眼的答道:“那日我們同行,走至半路,飛掠不知為何受了驚,趁著休息的時候跑了出去,沒有馬怎麼在草原趕路,所以我們就前去追了。回到原地時不見一人,兜轉了半天才見九皇子留下的字條,我們想要追上他們,卻又迷了路,直到今日午時才回來。”“怎麼說,你們沒去到曲林?沒有見到父親和大哥?”她搖了搖頭:“並沒有。才回來時,就聽得軍中人說老爺和大少爺溘逝,無岑就直接奔來了將軍的營帳之中。蕪嵐猶豫了會兒,試探著問道:“他,哭了嗎?”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