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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心不誠,三魂七魄也不必留了,就讓少蒼奪舍他吧,待他有了罪過……就知道‘糾正’是一件必要之事了。”應則唯通修道生天所立下的數家道統,自然也曉得魔道,此道一旦施為,便可掠奪任何人的人性,讓他徹底失神墮魔,擇人而噬。“師尊。”嵇煬最後輕喚了他一聲,在殿外亙古不變的星光消失在他離開的背影上之前,道,“七年前,你從凡洲回來時就變了,你是從那時開始就錯了嗎。”應則唯步伐一頓,徐徐道:“你知道什麼?”“我知道的,道尊的手札裡寫過,他要你娶一個人,為的是終有一日走投無路時,她的命就是你破界飛昇的踏腳石。可道尊走後,你卻把她越推越遠,這是你唯一忤逆道尊的事。”時間太久了,他踏出一片荊棘的通道,年少時的愛戀在血泊裡熊熊燃燒。“你走這條路,沒有想過回頭嗎?”嵇煬問道。應則唯按著心口,那裡面彷彿有什麼不屬於他的,正在跳動的東西。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靜默的道尊像,眼前的光影一瞬間明晰,又如流星般黯然殞滅。“我親手把她送走了,回頭……也沒有用了。”諸天的星辰終於徹底熄滅,真正的長夜如期而至。大殿裡只剩下應該被處刑的嵇煬,和南顏附身的這個道生天的弟子。南顏幾度試圖衝破禁錮無果後,不得不冷靜下來,片刻後,她聽見這具身體發出畏懼的聲音。“師兄,玄宰他……要你奪舍我嗎?”嵇煬緊閉著雙眼,漠然道:“是,半刻之內,心魔戾氣會讓我奪舍你……你帶著身上的靈鎖,去撞道尊的正法劍,自可脫身,再撿起劍殺了我後,你就去後殿東南角 奪舍奪舍, 在修界是絕不容寬恕的重罪。因為奪舍一個人,需要宛如牲畜般將他人的魂血吞噬殆盡,取代他人的一切——肉身,記憶,身份。奪舍的人無一例外最後都會成為心性殘忍之輩,若無其他奇遇,又無法飛昇, 待壽元殆盡, 骯髒的魂魄便會消散在天地之間。道徒的靈臺裡徹底變成一片灰濛濛的、充斥著心魔戾氣的空間, 南顏就在這裡,體會著何謂靈魂都被吞噬的痛苦。魂魄的撕咬不是沒有感覺的,相反那種痛覺更為清晰,南顏緊緊閉合雙目,飽含佛力的魂血從體內一點點被抽離, 而啃咬在她頸側的、入魔失去理智的人, 好似是被佛力勉強扭轉回一點神智,舔舐魂血的間隙,在她耳邊呢喃低語。“你為什麼……還不反抗?”他入魔時也是矜持的,神態上看不出有半分狂色, 唯有眼底的渴望宛如一張填不飽的惡口。南顏險些失去意識,但他心魔戾氣的減弱讓她看到了些許希望。“繼續。”彷彿也是因為那精純的佛氣,讓嵇煬暫且恢復些微的理智, 同時他也感到懷裡抓著的這條生魂的氣息在不斷減弱。“不, 我不能……”他滾動了一下喉嚨, 嘗試把她推遠些,南顏卻不願放手,抓著他自己逼出魂血。“……我不反抗,你要吞噬就吞噬……你得活下去,正道有路就走正道,魔道有路就走魔道……不管你走得多遠,墮落得多深,黃泉千丈淵,九幽十八府,你等著我,我修不得正果、普度不了眾生,可我一定要渡你!”——所以,你是誰?我活下來了,那你呢?那些涓涓如細流的佛力並不能抵抗近神階放出的心魔戾氣,一切的一切好似在一開始就沒有什麼希望。南顏懷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倔強,連她都不曉得,自己能逼得出這麼多的魂血,而與此同時,嵇煬身上的心魔戾氣沿著他的神魂已經侵入到她這裡來。那種感覺就好似掉進一條醉人的岩漿中,灼燒的痛苦與放縱的慾念同時炸裂開來,一路點燃三魂六魄,最後觸及她心臟的位置時,一切卻戛然而止。一縷幽微的白色光焰從她心口驀然綻放,那些肆意生長的心魔戾氣兇惡地撲上來不到片刻,便化作了白色光焰的養料。南顏感到天地驟然生亮,昏暗的空間裡,竟一瞬間聽見了樹葉被風吹動,沙沙作響的聲音。靠著最後一絲力氣,她低頭看去,竟發現自己的心口處生出一株小小的菩提,彷彿有無盡的來自於太古的禪者低聲輕誦,隨後,纏繞在他們身上的魔氣,如雪遇大日般飛速消失。萬魔不侵,佛骨禪心。南顏低聲念出它的名字的瞬間,腦海中有什麼塵封著記憶的東西,隨著周圍轟然響徹天地的鏡片碎裂聲音,一起崩潰開來。……道尊法會,南芳主,應則唯,寂明,飛昇大會……原來如此。歷史殘缺的一章與當年的嵇煬的事最終拼合在一起,四目相對間,南顏溢位一絲蒼白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