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應則唯走出三步,卻又停住:“嬈娘,如果那一年我答應道尊的指婚,是不會就不會有後來的波折?”“命裡該有的波折,今天不算,明日也會算。”南嬈道。無聲的氣氛在雨夜裡肆意蔓延,從謊言萌芽的一切,終究要為謊言而毀滅。……入夜後,一道火紅的光撕破天際,勢不可擋地直接衝入穢谷大陣中。蟄伏的陰祝宛如遇到了最為美味的食物,化作一團團灰霧衝上去,但很快被一片赤焰焚燒殆盡。鳳凰之火,從不懼同歸於盡。懷著這樣的衝動,南嬈一路飛入穢谷最深處的斷崖前,她低頭抓了一把地上半乾的泥土,全身靈力灌注於封印禁制上,雙目一開,整個穢谷中心驀然湧出滔天鳳火,一時間鬼身辟易。“寂明!如果你還活著,告訴我!”“我父親……我父親到底怎麼了?”“太荒唐了。”她自問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可等到一切擺在眼前時,她卻低估了自己的底線。父母,兄弟,親朋,竟欺她至此……她從未如此深切地感到,修界的實力至上,是這般的野蠻。“寂明……”往事的記憶在燎天大火裡一一回歸到腦海裡,所有的錯愕、痛苦隨著嗶剝的燃燒生化作怒火。“道生天……道生天,此債本座記下了,區區穢谷廢陣,給我破!”轟然坍塌的大陣裡湧出一股溫和沉浸的梵唄,南嬈神情一鬆,道:“寂明,我們回凡洲,把這一切都解——”時間凝結在一點,吞吐著劍芒的劍尖從心口穿出,南嬈沒有回頭,在戛然而止的梵唄聲裡,赤帝妖心離開了胸腔的一剎那,她感到四周的一切都在以一種荒誕的方式碎滅墜落。“你想放了寂明,不可能。”背後的人輕聲道。“呵。”“也是,積年累月的情分,豈能比得過玄宰,機關算盡,可……”冰冷的長劍被她震出體外,鏗然墜落間,天穹的冷雨,如逢大日消融,立時結為漫天霜花。而灰瞳裡映照出的人影,比世上任何嫁衣都要悽絕豔烈。“天日夕垂,不死於夜梟之手。”她說完,仰天墜入崖下。耳邊的風聲帶來幻覺般的低語,依稀如昨。好了,都結束了。道尊的遺命,他做到了。應則唯一身披雪,搖搖晃晃地起身,手裡灼熱的赤帝妖心,一點點將他的手臂腐蝕得只餘下骨架,他試圖說些什麼,卻發現餘生已無情可訴。還能說出口的,當真便只餘下機關算計。“毀心之傷,唯以心補,你回到上洲之時,便是我……便是我證道之日。”冰雪徹底消融,而雪浸染過的長髮,霜白未減,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側徐徐說道。“道天不滅,永世……長存!” 瀆佛“……娘。”眼前最後一幕收梢, 南顏恍如跌入一片無邊的冰海中,無論怎麼伸出手, 都握不住那片絕望的殘像。她知道這個時候,南嬈應該還未死,只是赤帝妖心牽連其身一切生機,一旦失心,就算有懸命鳳凰翎護體, 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此心已證,汝可離去。”這座天道碑好似對她格外寬容, 第二道問心雷殛結束後, 那道蒼古的聲音便如是提醒道。她知道若再待下去,第三道問心雷殛就要落在她身上了……南嬈承此雷亦是人事不省了好些時候,若以元嬰修為硬接, 恐有神魂殞滅之危。只是掌心的逆演輪迴鏡光紋仍在運轉, 就這般退出, 恐怕她永遠沒有機會知道南嬈落入穢谷之底後發生了什麼。紫色的問心雷在頭頂上方的黑暗中逐漸凝聚,每一絲雷鳴電響, 便讓人驚懼得宛如風中飛絮一般, 而隨著那團紫電逐步擴大, 四周所有的天地元氣被瘋狂吸入她掌心。她的左眼前出現了一幕慕破碎的情景。再等等……此時天穹上的雷殛一化作一種不知名的雷霆異獸,鋼刀般的指爪凝成瞬間, 南顏心裡發起狠來。“天譴也認了, 來!”她一閉眼, 耳邊雷獸咆哮間, 一道紫色的雷霆破空壓下,但古怪的是,她並未覺得有什麼苦痛,詫異地回頭一看,只聞虛空處正法天道碑傳出冷酷的聲音。“……天道有律,斷盡妖邪。”她的身後,一陣雲海翻騰間,凝出嵇煬半透明的身影,而那雷獸之襲則是全數落在他身上,一時間劈得形神不穩起來。雷,素來剋制鬼邪之物。“我便知你一遇險阻,必不會先想到我。”南顏驚得幾乎起身前,嵇煬的幻影朝她擺了擺手,又道,“若區區雷殛都抵不住,如何從人家機關算計之下把你撈出來?此事你追尋多年,可別放棄了。我託殷琊化出的這具鬼身時間不多,你繼續吧。”“好。”南顏只猶豫了一瞬,神識浸入逆演輪迴鏡前,便咬破指尖逼出三滴精血,硬生生在身後撐起一道佛言牆擋在嵇煬身前,隨後雙目閉合,將一切隔絕在外。雷殛落在佛言牆上,儘管並不能全數阻擋,但嵇煬竟也不知痛了,伸手輕碰了那道佛言牆,只感到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意。他曉得她的佛道分兩種,一者金光閃爍,修自愁山院佛門正宗,一者卻殷紅如血,殺伐自由心證。七佛造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