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散淡的日子沒持續幾天,楊氏便慌慌張張的闖進她院中,滿頭大汗的哭道:“弟妹,你行行好,救救你大哥吧!”楚瑜聽到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好生納悶,讓盼春遞了帕子給她擦汗,一面說道:“嫂嫂莫急,先喝口水再說,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楊氏哪顧得上倒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泣訴起來,原來朱坌這混賬行子在賭坊打傷人命,被人扭住胳膊送交到北巡撫衙門去了,這會子想必還在監牢裡。盼春忍不住插嘴,“他哪來銀子上賭坊?”這丫頭好生無禮,口口聲聲你呀他的,渾然沒把他們當客人。楊氏惱怒的瞪她一眼,一時顧不得糾結這些細枝末節,只期期艾艾的道:“是賒的欠賬……”楚瑜的眸子如寒潭般沉下去,就知道終有一日惹出麻煩來。如有可能,她恨不得給這婦人兩掌,當然不是現在。她緩緩道:“嫂嫂且細細說,究竟是怎麼惹上官司的?”“誰知道怎麼搞的,那死鬼原本說的好好的,賬先記在衛尉大人府上,誰知臨出門的時候,卻被賭坊裡養的一群閒漢攔住,硬要他多出三倍利息。我家那口子脾氣也不算好,吵著吵著便打起來了,按說他一個莊稼人哪懂得拳腳功夫,偏那幾個無賴死乞白賴的湊上來,輕輕一碰就倒地了,你說天下怎有這樣的怪事?”楊氏哭得眼睛鼻子都糊住了,新做的襴衫領口亦沾了不少汙物。楚瑜聽了她這番斷斷續續的訴說,心裡也就明白過來,這不單是一場偶然的糾紛,而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那些個無賴無疑是碰慣了瓷兒的,就不知他們此舉僅僅是為了謀財,還是有著更深層次的目的。楚瑜沉吟道:“到底有沒有鬧出人命呢?”“誰知道,糊里糊塗的報了案,你大哥就被人抓走了,我連看都沒看上一眼。”楊氏泣道,好像她已然成為死了丈夫的寡婦。她抓著楚瑜的衣袖聲嘶氣噎,“弟妹,我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不管花多少銀子,只要保得性命出來……”這不是廢話,反正花的也不是你家的銀子。楚瑜瞅她一眼,倘若兩家毫無親戚關係,她才懶得管這檔閒事。偏偏他們已經來到京中,還惹出這樣的麻煩來,同氣連枝,她想置身事外都沒法子。楚瑜將幹帕子浸在銅盆中的熱水裡,擰乾後遞給楊氏供她拭淚,毫不客氣的道:“嫂嫂你先回去吧,此事交由我與郎君料理,你就不用再管了。”楊氏有求於人,當然只能低聲下氣聽楚瑜的。她一出去,盼春就啪的將門摔上,不忿道:“平時就知道要錢要東西,一出事倒哭得和淚人一般了,號喪給誰看哪!憑什麼咱們要為他家收拾爛攤子?”楚瑜一臉冷漠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誰叫咱們是一家子骨肉至親呢?”等朱墨回來,楚瑜正待把這件事告訴他,他卻擺了擺手道:“不用說,我已經知道了。”看來事情鬧得不小,楚瑜默然,“你有法子解救他出來麼?”朱墨冷笑,“幸好那賭坊裡都是些潑皮無賴,也並未鬧出人命來,贖清欠賬銀子,再由著他們訛上一筆,狀子自然就被壓下來了。”其實就算真鬧出人命也不怕,以朱墨和北巡撫司的交情,那些人怎會不看他的面子?只不過,經此一事,朱墨的威望難免日漸消耗,長此下去,終有一日會釀出大禍來。楚瑜憶起進京來的種種巧合,不由撇了撇嘴,“這件事不會又是有人背後指使的吧?”不怪她疑心,此事本就頗多疑點。“誰知道?”朱墨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這本是左傳上的說辭,看樣子,是有人想讓咱們自取滅亡。”他摸了摸楚瑜的頭,“我反正名聲早就壞透了,只是連累了你,總覺得心裡難安。”“說什麼呢?”楚瑜沒好氣嗔道,“夫妻本是同林鳥,你過得不好,我還能心安理得麼?”經歷累月的相處,就算是堅冰也會慢慢相融。至少在此刻,他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朱墨不禁微笑起來。朱坌在府衙的監牢裡僅關了三天,放出來時雖然略憔悴了些,精神仍是很好。看樣子那些獄卒看在他是朱墨哥哥的份上,並沒有過分為難他。大概也正因此緣故,朱坌並沒有得到教訓,反倒因迅速脫罪而沾沾自喜。一進門便嚷嚷著要大魚大肉伺候,一掃牢中的晦氣。後來楊氏攙扶著丈夫來向朱墨致謝,兩口子只是無動於衷,打著哈哈對付過去——楚瑜對這種虛情假意委實厭煩透頂。朱墨忍著齒冷,勸這位長兄修身養性,避免再招惹此類的麻煩,那人反跳起來:“二弟,連你也以為是大哥故意惹事?那些人自己混賬,說定了的事又來反悔,怎叫人不著惱?”朱墨耐心道:“不是這般,你也曉得京中居大不易,我雖僥倖在朝為官,難免戰戰兢兢,牽一髮而動全身……”“你這是怪大哥給你惹麻煩囉?”朱坌嚷嚷道,“當初要不是我爹勤勤懇懇的做苦功,你們娘倆早就餓死了……”當初要不是這位好大哥狠心將幼弟趕出府,朱墨也不用險些在進京途中凍餓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