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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是被圈禁了?”十四郎忙解釋,“沒有。身家很清白。只是……”他稍有些懊惱自己的草率,臉上已泛紅了,“……王宅四面坊門都有宮人守衛,雖說不至於不許出入,可出入得太頻繁了,也容易招來忌諱。”他說得太含蓄。雲秀過了一會兒才回味過來,“你是想把奉安觀搬到你府上來?”“……自然會這麼想啊。”近水樓臺先得月。既來找他問,豈有不“趁機”的道理?雲秀也遲鈍的臉熱起來,又有些哭笑不得,“我便罷了,”橫豎她是出家人,又不在乎這些,“你還沒成親呢,先就近建了個坤道觀,遷了這麼多小道士進來——就不怕外人說?”十四郎卻不知該怎麼和她解釋——早些年天子曾提過要將雲秀說給他,若真能如此,他自然要留神自己的名聲,免得給柳世番添堵,日後翁婿之間不好見面。可此後天子再沒提過,可見當時只是隨口說來逗他,並非認真。而云秀更是直接同柳家決裂,逍遙獨立出來。如此,他又有什麼可顧慮的?毋寧說,這方面的名聲再壞些才好呢,壞到天下世家、功臣都不願意嫁女兒給他最好。也可省去多餘的波折。想了想,便道,“外人說又如何?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心態雲秀最喜歡。可是十四郎的顧慮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她的顧慮,便笑道,“……若只我一人,自然願意極了。”一時兩人都想起當年哪句“我養你”,不由各自笑了起來。如今她牽家帶口,卻不能不替觀中老幼考慮前途,十四郎府上便成了下下之選,“我離開長安太久,也不知四處狀況,所以先來問你。其實也不用你替我尋找,你只告訴我你覺著哪裡好便是了。”又道,“對我來說,奉安觀是在你府上還是在天邊,都沒什麼差別。縱然遠在蒲州,我想見你時,不也立刻便來見你了嗎?天涯若比鄰——修仙就這麼個好處。”雖如此,十四郎卻依舊覺著,奉安觀離他近些最好。如此,當雲秀不在而觀中有急事時,他多少還能照應到。免得再有阿淇那樣的悲劇。——他只是天子的十四子而已,儲位之爭輪不到他頭上,疾風驟雨等閒也淋不到他身上。在可想見的未來,他大約只能在十六王宅平庸富貴度日。倒不必怕會連累了身邊人。在心底某個洞明的角落裡,他濟世之志依舊在頑強又蓬勃的生長著。可隨著年紀漸長,卻也慢慢意識到,他的志向大約沒有實現的那一日了——縱然日後他二哥繼位,也決然不會培養他當自己的宰相。如果他不是天子的兒子就好了,十四郎有時也會想,他寧願生在平民家,刻苦讀書考取功名。也好過當這個富貴的,卻什麼正事都不被允許去做的蠹蟲王爺。可莫非這也是他能選的嗎?如此說來,雲秀真是令人欣羨啊。“興寧坊南里怎麼樣?”十四郎略一琢磨,便說,“離南內近,沒什麼歹人。又臨近通化門,熱鬧。離我這裡也不遠。住戶也多是造車的工匠,有正經家業的手藝人——鄰里關係應該也不難相處。”雲秀看著他笑,十四郎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問,“有什麼不對?”雲秀笑著搖了搖頭,“我只是訝異,你知道的竟有這麼多。”竟連南里住戶裡多工匠都知道。十四郎抗議,“自然會知道啊……前些年阿爹去通化門送裴相公,我也跟著去過的。通化門是外郭門,出門便要遠行,自然會選在此處修車、配車——這都是稍一思索就能想到的常識。”雲秀忍俊不禁——她費了多少力氣去修紅塵,還是用作弊的法子才懂得了一些市井所謂‘常識’。十四郎雖不跟她似的是紅塵外之人,可自幼生在宮廷中,怕比他還要脫離大眾呢。可憑管窺蠡測,也能知道這麼多市井故事。該說他有天賦,還是該說他對紅塵愛得深沉啊。她掩著口笑,眼見著十四郎又被她給笑得面色泛紅,忙收斂起來,應答道,“那便選在興寧坊南里吧。我去打聽一下,那邊誰要賣宅子。”計劃容易,實際做起來卻狀況迭出。從八月開始找房子,直到十月底也沒找到合適的。誠如十四郎所說,此地是通衢要道,作為車市生意火熱得很。住戶都有正經、興旺的家業,無故無災的誰會輕易搬遷?這卻是十四郎也沒料到的。在雲秀面前失策,他難免也會赧然。為了儘快尋到合適的宅子,他甚至將掮客傳喚到王宅——弄得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想買房子了。待打探出他買房是為了建個坤道觀——還是個規模只有十來人的坤道觀後,坊間關於“十四皇子腦子不靈光”的傳言中,更添新料。沒多久竟連雲秀也知道了。笑著拿來問他時,十四郎只能無奈的解釋,“……他們就愛自作聰明。”雲秀心想,也許未必是閒人愛自作聰明,他們大概只是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坦率無欺的皇子,理解不了他罷了。而十四郎這種“但以誠懇相待,理解的人自然理解,為我的知己。不理解的人便隨他去”的心性,不知為何,總令雲秀覺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