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4頁

支撐戰事,朝廷恐怕遲早又要加收賦稅。雲秀想想,朝廷裡管錢糧的那個,似乎正是她阿爹柳世番。局面到如此地步,想來他在朝中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又想,若換做她來主持,會不會加賦供軍?雲秀覺著,換了是她,恐怕會先把她二舅、二姨父這些人給抄了家,再來考慮加賦。可把這些人都抄了,誰來給她打仗?可若不抄他們,卻給阿淇這樣的窮人加賦……公不公平另說,阿淇他們就真只有賣身或是餓死兩條路可選了。然而若籌集排程不來糧草,前線戰敗或是譁變,天下大亂,照舊是死局。雲秀稍一思索便覺著,人生在世真是艱難困頓。難怪人把修仙稱作“遁世”。對她那個跟擺設似的阿爹,不知為何,竟有些肅然起敬了。雲秀下山時法會還沒結束。山下村的人大都去趕法會了,村子裡便靜悄悄的。少年家中雖不算富貴,可也是當地殷實、有名望的人家。父親早些年是里正,兩個兄長一個在華陰縣當縣尉,另一個管著族裡的祭田、宗學一應事宜。楊姓是此地的大姓,半個村子都和他家同宗,頗有些人敬愛他父親當年扶貧恤孤,在法會上偶遇早年離鄉的故人,說起他家的近況,都唏噓不已。雲秀偶然聽到幾耳,下山前便已知道,少年的父親已有下世的跡象了。她原本打算先取回少年的遺骨,再去歸還信物,也只能改變主意。她本不欲露面,只悄悄的將墜子放在老人枕邊,藉助迷香託夢給他。然而來到少年家中時,猝不及防便聽到裡頭老人悲痛的哭聲,“三兒啊,你離家二十多年。今日再不回來,便永見不到你老父親了……”聽到裡頭侍奉的兄嫂們啜泣著安慰的聲音,手中墜子灼痛了她的手指,她心中霎時大慟。她知曉自己尚未幫少年完成遺願,少年依舊有一縷殘魂未散。她心中所感的悲慟並非是她自己的,而是少年的。然而腦海中不由自控的便記起老太太彌留之際的光景,記起老太太衰老然而依舊柔軟溫暖的手攥著她的手,哀痛的說,“秀丫頭日後便沒人疼了……”那悲痛霎時便透髓入骨,再分別不出物我。憂來其如何,悽愴摧心肝。雲秀捂住胸口,疼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她想,原來人不加節制的悲痛起來,是這種感受。所謂哀毀骨立,便由於此吧。她畢竟修道已久,又天性淡泊達觀,尚不至被擊倒。正要將自己的哀痛同少年剝離開來,凝神清心,然而觸碰到少年留下的殘魂,便知它的脆弱,是經不起一道清心咒衝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