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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頁

妻想安慰他一下,但她知道,一切在此時都是徒勞的,徒勞的。他鬆開妻,發瘋地向公園遠處跑去,像一隻瘋狂的野獸,痛苦地嚎叫著,一頭扎進了陰暗的樹蔭裡。妻眼睜睜地看著,本想追上去,可是她不能,不能那樣。妻的牙齒在使勁地把嘴唇咬破,感覺著疼痛。只有疼痛可以刺激她冷靜下來,只有冷靜,她才能真實地去面對他對自己的愛。玉霖的飛奔驚起一群在樹枝上棲息的鳥雀,它們撲楞著翅膀驚恐地飛向蔚藍色的天空,帶起一片嘈雜的鳴叫。妻透過綠色,朦朦朧朧地看見他淚流滿面的臉,在樹林中閃爍,痛哭著。幾個遛彎的人,向這邊看著,沒有說什麼,只是驚訝地看著玉霖。一個老女人坐在木椅上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麼。碧綠的樹葉在風中像青色的海浪,起起伏伏,淹沒了她的老公……她看見玉霖跑出公園,爬上一個小坡。在坡上是一條柏油路。“別跑,小心車,你停下來啊,快停下來啊……”妻哭著喊著,可是玉霖好像沒聽見似的,他驀然的坐在馬路上,看著面前穿梭的車流。妻瘋狂地向玉霖跑去,穿過樹林,那突兀的樹枝刺疼了她的臉,幾乎險些刺瞎了眼睛。臉被刺得流血了。血腥味飛舞著,樹枝上冰附的冰凌在她的撞擊下,紛紛折斷落地:“玉霖,你下來,下來,你不要傻了,我們根本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妻一次次地跌倒在冰冷堅硬的青磚路上,又爬起來。身體幾乎不受大腦的指令,機械地向玉霖坐著的馬路奔跑著:“老公……老公……”喊叫聲在公園上空迴盪著,是那麼的淒厲、悱惻。那聲音從她的胸膛裡跑出去,跑向玉霖,緊緊地抱住玉霖。那聲音炸開了的胸膛,一片血肉模糊。朦朦朧朧的血霧在眼前瀰漫著。一輛急馳的汽車從轉彎處開過來,沿著道路兩旁的邊緣行進。像一隻兇猛的動物奔跑過來,尾部冒著白煙,升起來,在蔚藍色的天空上留下一抹灰白色的痕跡。隨著疾馳,淡淡的白煙被風吹散……突然汽車發出失聲的尖叫,劃開燥熱的空氣,就像一把鋒利的明晃晃的大刀,在空氣中劈開,可以聽見燥熱的空氣被劈開後發出的碰撞的響聲,噼噼啪啪。妻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跳了出來。嗓子已經喊啞了,發不出聲音。一種特殊的力量在腳下,三竄兩跳爬上了馬路,一把摟住了玉霖的身體,從路上滾落到路邊的綠化帶。汽車帶著呼呼的風聲,從身邊飛馳而過。妻抱著玉霖,像抱著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在哪裡?玉霖趴在她的身上,妻眼睛看見的是車輪,飛轉的車輪,除了車輪,還是車輪,碾壓著馬路,飛嘯地開過。妻就那麼抱著他,抱著,看著他滿是淚漬的臉上落滿了灰土。一滴眼淚掉在妻的臉上,砸得她的臉很疼,淚滴順著臉上那些被樹枝刺破的傷口滲透進去,蜇得她的臉佈滿網狀的疼痛。“你救我幹什麼?我想死。”玉霖趴在妻的身上說著,說的是那樣的冷酷無情,眼睛裡充滿哀傷。“愛就像一個人的生命一樣,沒有了愛,活著只能是行屍走肉。”他喃喃著。妻哭了,看著他,雙手在撫摸著他的頭髮。“你怎麼能這樣說話?比我好的女孩子多得是,你不要這樣……”妻眼含著淚,看著他說,“不要傻了,相信愛情的人是無知的,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愛情。這個世界除了男盜女娼,還是男盜女娼。”玉霖有些發愣地看著妻,他的眼睛裡是那樣的純淨。妻知道自己的話傷害了他,這樣也好:你一定感覺我是一個憎恨這個社會的人,其實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是為了打擊他對我的愛嗎?叫他死了這條心嗎?一百零六冬天漸漸到了,北京的天氣已是十分寒冷。玉霖減少了去酒吧的次數,又恢復了以往貧窮而高傲的生活。玉霖想,怕是自己要用沉默,來冷凍一種傷悲吧,是否有熔解的那一天,還不知道。誰能明瞭,這張孤獨的假面,要如何反射生活。在家裡,一邊看書,一邊煮麵。水溢位來,玉霖把爐子關掉,合上書,看著霧溼的玻璃窗,倍覺貧窮與孤單。空洞的房間裡,他思緒萬千,眼神遊移。忽然之間感覺是,還有必要與盈盈聯絡嗎?其實她遠走他鄉的時候,就已經將一切背叛了,而今的延續,或者已經多餘。可是,要命的是,還是不能拒絕她對玉霖鋪天蓋地的好。歲月之手,雖終翻過青春的日曆,總有一些微笑,在心的一隅,無法抹去。許多時候,盈盈敲門的時候,是這天的清早,她總是提著袋子來到玉霖的房間,用裡面的青菜、魚肉、啤酒填滿玉霖空空的廚房,並且會為玉霖做一頓豐盛的早餐。她裝做對一切都很熟練,不讓他插手,但玉霖還是一眼識出了她的偽裝,這分明是近段看書惡補的廚藝。翻炒鍋的時候,她的手被燙了一下,疼得直皺眉頭。玉霖嚇了一跳,勸她放下,她錯愕了一下,笑了,“不要緊!”不習慣這種親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