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說過我有一雙漂亮的眼睛。但不是赤紅色的這雙,而是琥珀色的那雙。那時候也是在湖邊,你拉著我穿過花叢,赤著腳踩著流水中的石頭到達了湖的另一邊,神神秘秘的說要給我看天底下最好看的東西。目的地是一片平整的湖面,我探頭過去,發現水做的明鏡把藍天白雲都盛在了裡面。你問我這是什麼。我回答說“是湖水。”你失笑了。“是你。”你說到。 第三封信致霍華德,我猜你此時並不想收到我的來信,我也明白這樣的時機最易滋生不必要的誤會和麻煩。但在我詢問的人中,麥倫認為這是最該寫信的時候,雖然他的好戰讓我覺得這項建議不具備參考性,但悉爾曼也告訴我從心就好,所以最終我還是決定寫一封。我不想裝作不知道,因為風已經把訊息帶了過來,關於你父王的逝世。請節哀。這或許顯得惺惺作態吧,我承認我一向不喜歡你父王,但作為敵人我敬佩他。我對他最初的印象就是撐著火把的混亂夜晚裡,在我以為我躲過的時候,他讓一隊士兵把我從榕樹底下拖了出來。那是我們旅途的最末,我和你相伴的太久,不知不覺已能清晰看到王城的輪廓。我知道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於是在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樹林邊緣,我向你辭行。你被我突兀又必然的離別弄得措手不及。“維吉……”你叫了我的名字,那如同咒令一般的吐字險些絆住了我的腳步。維吉這個偽名是你隨口起的,但至今我仍然承認它。它承載了很多回憶,有好有壞,當然更多的還是好的,輕易就能令我想起在剛破冰的河前,你這麼叫著我讓我爬上你的後背,自己卻一腳踏入了飄著浮冰的水裡,蹬著浸滿了水的沉重靴子,齜牙咧嘴的往對面渡。我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怕冷,就如同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害怕黑暗和鬼祟。與其說我畏懼它們,倒不如說它們畏懼我。可你卻非要擋在我前面,裝出一副被烈酒灌出熊膽的樣子,拉著我風一樣的跑過令人不安的藤蔓隧道。你的指尖在發顫,霍華德,我能感受到。可你卻嘴硬的說那是跑出的氣喘。你把我保護的太好了,以至於我長時間維持著這幅身姿,不想長大,不想覺醒,想做一輩子的小維吉。當然,後來我也因你想要變強。那滴燒灼在我眼瞳裡的血成就了我,也造成了我們永遠的決裂。早在從水面上看見那雙赤紅色的彎月時我就已經得到了預示,可我拒絕了它,將那當做錯覺拋在腦後,在虛假的安寧中繼續單方面的和你流浪。拖延而來的時光確實讓我們製造了更多的快樂,但那透支了大量的其他,以至於在分別乃至反目的償還之時顯得鮮血淋漓。你那時想盡辦法挽留,卻都被我統統拒絕了,包括那場你心心念了一路的,熱切希望我參加的舞會。而我大概第一次對你拒絕的這麼徹底,因為再晚我就走不掉了。可你知道的,我最後還是沒有走掉。被士兵壓到你們父子二人面前時我甚至都是懵的。我不明白哪裡出了錯,直到第二次我逃離你時遇上了大祭司悉爾曼和暴脾氣的麥倫。那時候我滿身是血,靠著矮牆像頭應激過度的困獸,而悉爾曼抱起我,安慰我,彷彿我周身不存在因失控而敵我不分的風刃。我的血和他的血匯聚在了一起,將他白色的祭司袍染成了殷紅沉甸的血色。他貼著我的額頭,將最本質的靈魂之力渡給了我。等我平靜下來後,他才翕動著蒼白的唇,用術法牽動自然之力治療自己血肉模糊的軀體。總是和你們打交道的他在我身上發現了希威頓皇室特有的追蹤粉末,把那清除乾淨後我再沒頻繁的被士兵追上,當我處於大自然的保護中時也再沒人能把我從盤錯的樹根中刨出來。你父親無愧為大陸上擁有可怖之名的君王,他幾乎看穿了我,雖然沒有猜到神明這個過於驚悚的答案,但他的推測幾乎與事實無二。可你卻否認了那。你為我辯解,或者說,為了你自己心中的什麼在辯解著。你少有的違抗了他,這令我印象深刻。感人,卻不明智。無論是於你於我。我在你心中佔的分量有些多了,這不利於一個君王的成長。於是我的日子也更難過了些。待在地牢裡的那段日子大概是我最狼狽的時候,就像是大自然的自我平衡,你前半段的時光從未讓我受過一點傷,於是後半段時光我因你幾乎把能受的都受了個遍。我待在不見五指的黑暗裡,聽著從天花板滲下的雨的滴答聲。後來我也聽見了你的腳步聲,你的靴子踏在石階上,帶起了漣漪與回聲。你孤身一人帶著食物和藥悄悄來看我。但你和我都知道,你能透過守衛並非因為他們表現出的好收買和擅離職守——你父王放你進來為的是讓你親眼見證僥倖的幻滅,而我反常的自愈能力已足以說明一切。其實那一刻我已經有所察覺了,但當你用熟悉的語氣叫我“小維吉”時,我還是違背本能的選擇相信了你。你巧妙地以這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