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揚停住動作,“真的?”“真的!我還收到了rief教授的私人邀約。”常周神采飛揚。“你去不去?”“我不知道,被認可讓我感到興奮,但我並不十分地渴望交流。錢院長剛才和我說,我必須去,九十四號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是不是你——啊——”俞揚整理完畢,忽地走向門邊,將他抱得離地,“這麼好的訊息,常老師不請客吃飯?”不待他掙扎,俞揚已將他放下,常周被他抱得恰好讓出門的位置。他心跳如飛,懷疑道:“我長得和你一般高,你究竟是怎麼抱起我的?”俞揚從壁櫥裡拿了罐新的髮蠟進來,和他比肩而立,倏爾,確認道:“我比你高。”他在鏡子前為頭髮定型,常周歪頭看因映象而變得些許陌生的臉,猝不及防的眼神相接令他內心震動,他恐慌地移開眼睛,以避免某種欣賞變作|愛慕、變作渴望、變作褻瀆的野獸。俞揚看在眼底,笑問道:“怎麼了?”“我——”常周如溺水之人,徒勞地掙扎著,俞揚上前,抱臂而立,口中循循善誘:“常老師,你怎麼了?”他的蓄意捉弄令常周避無可避,俞揚饒有興味地盯著他赤紅的臉,片刻,常周垂著頭,囁嚅道:“腎上腺素的分泌讓我的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雙雙喪失控制,我感到我的血管在收縮,血糖在升高。再和你待下去,我很可能會患上植物神經紊亂。”但他並未離開。俞揚任他倚靠在自己身上。“我為色所迷,”常周低落地嘆著氣,“而你是故意的。”“你會很快習慣的。”俞揚鼓舞著,他捏了捏他的脖子,“我為你驕傲。但我該走了,何其青在樓下等我。”“你去哪裡?”他難得如此眷戀,俞揚溫聲道:“機場,晚上九點的航班。”常周放開他,“你這樣日夜顛倒,還說在哪裡都一樣可以工作。你應該呆在美國。”俞揚收撿著床上的檔案,利用他的誤解試探道:“你是在暗示我,你願意去美國工作嗎?”“我的確在考慮。但短期內可能性很小。”俞揚快速穿上襯衫,見他真皺起眉,忍俊不禁,心軟道:“好了。你……歉疚什麼?我逗你的,我不是飛紐約,而是飛倫敦。我在哪裡都一樣可以工作,是因為我在哪裡都一樣需要出差。我留在這裡,你的確是原因之一,但這並不意味著,你選擇在哪裡工作,也需要考慮我,知道嗎?”常周默然,俞揚道:“讓我猜猜,你現在是在想‘這個人真虛偽’,還是在想‘這個人真無私’?”“我在想,你對我太好了。我怕我不值得。我有……”“你有什麼?共情障礙還是述情障礙?”俞揚停下翻箱倒櫃,“你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人有資格用那些標籤把你排除在常人以外。對我來說,這才是心理學的無趣之處。“我對你好,不是為了觸動你,也不是為了尋求‘同等待遇’。這只是我愛你的表達。我知道你會以你的方式愛我,這樣就足夠了。”萎靡不振的常先生終於作出反擊,“誰愛你了!”“你不愛我,你不愛我。”俞先生拎著包走近他,使兩人呼吸交錯,“親一個好嗎?常老師。”常先生將人往門外推,“你快走吧,小心誤機。”小聲斥道,“學什麼不好,偏偏要學登徒子。”“我就親過你一——一兩次,這樣的定力,柳下惠尚且要自愧不如。再者,登徒子忠誠於家庭、妻子,有什麼不對?好色的分明是宋玉,他把在牆頭偷看他的東家之子看得那樣仔細,還自稱三年不為所動,你說可信不可信?宋玉先生?”俞先生的笑聲直傳到樓下,“哎,下樓梯,別推了。我不親你,別推了。”博弈論中有一種情形,叫做“約會博弈”(dg at restaurant ga),假設甲、乙二人單獨吃飯,都只能獲得0的效用;在a餐廳約會,則甲獲得效用2,乙獲得效用1;在b餐廳約會,則乙獲得效用2,甲獲得效用1。在這個博弈中,因為存在兩個納什均衡(選擇在a餐廳或b餐廳),局面將陷入僵持。俞揚正嘗試用這一理論說服常先生,“這個博弈中,缺少的是一種長期、穩定的關係,如果甲、乙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關係,一天去餐廳a,一天去餐廳b,就可以輕易地達到均衡。”耳機裡敲打鍵盤的聲音未歇,間雜著常周的輕笑,“我怎麼覺得,這個博弈缺少的是和甲一樣喜歡餐廳a的丙,以及和乙一樣喜歡餐廳b的丁?”俞揚縱聲笑道:“常老師,我們還沒在一起,你就開始思考出軌的可能性了?”常周略一思索,不經意般問:“你週末回來,有空陪我吃飯嗎?我想吃淮揚菜。”厭甜的俞先生不假思索道:“好,上月柳卿雲和我說,渭水區有一家新開的——”常先生狡黠一笑,“你忽略了這根本不是一場公平的博弈,現在正是我有利可圖的時候。”俞揚自甘落入他的陷阱,笑問道:“你要圖我什麼利?”常周語塞,俞揚並不乘勝追擊,只是提醒他要按時下班。等結束通話電話,隨即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