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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某大社交圈已被一張圖片統攝:常先生坐在大教室前頭的講臺後翻書,上至耳根,下至沒入衣領的脖頸,全是梅粉褪殘妝似的斑駁。中文院某學子評論言:“一枕早涼初睡起,簟痕猶印海棠紅。”法學院某講師痛心疾首稱拍照學生法律意識淡薄,侵害常副教授的肖像權,要嚴厲譴責、記過批評;物理學院的則紛紛猜測什麼樣的摩擦與碰撞可以留下這般效果;鬧到下午,終於有醫學院的某博士站出來為常先生正名:常老師又過敏了,正在附屬醫院輸液呢!拖到晚上八點多,那些紅印還不消退,常周的僥倖在地鐵歸途中漸趨破滅。俞揚午後赴約和某職業選手打網球,忍著屈辱被調戲一下午,終於在傍晚成功保住了一局發球局,以大比分3:0慘敗。被自己菜得失真的球技氣得沒有胃口,俞揚拒絕了對方的晚餐邀請,回到近郊別墅,看見亂得如同轟炸區般的書房,終於良心發現,頗覺愧對先父,自上而下一層一層整理起來。常周推門未見裡面有人,決定在書房裡暫避一會,在書架前尺蠖般地挪步,左顧右盼,待繞到銅製鬼蘭盆景後頭,猛然撞見俞揚正把手伸進書架最低一層裡摸索。常周“啊”地叫出聲,片刻,驚異問:“你不是和你的偶像去打網球了嗎?”“別提了!我陪他練了一下午的ace球,休息時還要聽他用難以理解的撇腳法語講極度無聊的冷笑話,我自討苦吃。”常周好奇地彎腰看,問道:“這裡這樣暗,你找什麼?我去幫你把頂燈開啟?”“這邊的頂燈壞了,我忘了叫修理工。”俞揚換了一個架子找,頭也不抬道,“奇怪,你看見我那冊《困學紀聞》了嗎?第十一卷,我分明放回來了的。”常周懵懵懂懂道:“難道不是在你臥室裡?我昨晚還看到。”“是麼?”俞揚起身,正要去看,忽地又停住,往他霜染紅葉似的面板上看去,蹙眉問,“這是怎麼了?”常周將挑起下頜一側的手指推開,迅即地後退一步,垂著眼含混道:“我過敏了。”又天真地抬眸,“記得你昨晚做了什麼嗎?”他說這句話時絲毫沒有年輕人的嬌俏,也不似戀人間得意的追究,他像是剛剛吻醒睡美人的王子,滿懷期待地等待答案。俞揚怕自己意會得不對,觀察著他透明見底的眼睛,深吸一口氣,謹慎地說:“是因為我——我摸了你?”這個“摸”字實在無法涵蓋那樣異彩紛呈的組合動作,若是有一個好的作家,在昨晚的那一雙手上,就少不得要連篇累牘地寫。常周終是繃不住窘迫起來,低聲道:“我早就能容忍和你的肢體接觸了。”俞揚不敢置信,“那是——因為我吻了你?你對酒精過敏?”那樣綿長的唾液交換,如何不令人醉生夢死。常周嘗試著鎮定,可是面上不受控制地浮起紅霞,“如果你記不清,那就算了,我下次再和你說這件——”他沒能逃避,俞揚將他攔腰抱起,常周慌張地拍著他的背,“你——你力氣怎麼這麼大?放我下來!”俞揚走下木扶梯,將他放在書房中間的矮塌上,攥住他的手,輕聲問:“你記得你昨晚答應了我什麼嗎?我以為我在做夢。”他半跪的姿勢像是求偶一般——常周這樣想著,下一秒,他恍然意識到他的確是在求偶。“我沒有答應你什麼。”常周抽回手,俞揚瞬而失色,但是隨後,那雙手圈住了他的脖頸,常周在他耳邊氣息不穩地笑,“我只是說,我喜歡你,也想和你過一生。”俞揚長久地跪在地上,平緩著情緒,一次又一次地仰頭親吻常周的嘴唇,每一次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觸碰,他說不出話來,只好無可奈何地看著常周。他想到在三一教堂裡,一位神父曾對他說,“所羅門最榮華時的衣裳,也比不過野地裡的一朵百合。”他沒有宗教信仰,單只是這一句的信徒,如今他篤信的箴言得到印證——所羅門王的衣裳華美,不過是人為的粉飾疊加,而野地裡的百合,它的美是從內裡沁透而出的。俞揚用那雙總是蘊藏太多東西的眼睛注視著他,常周靦腆地笑著,口中不依不饒道:“你為什麼不說話?我以為你會有很多話要說的。”“我什麼也不想說。”俞揚摟緊了他,向他傳遞著自己的興奮,“我感到萬物皆備於我。”常周埋怨道:“文縐縐的,我聽不懂。”“你讓我覺得別無所求,知道嗎?”他這樣說。常周怪他浮誇,俞揚自詡是正常的情緒表達。但俞先生如果肯客觀地審視自己,一定會想起威爾第的《茶花女》,察覺自己與求愛成功的阿爾芒毫無差別。他們靜靜地相擁,常周聽著他低聲的絮語,也在耳熱中猶猶豫豫道:“我不知道我能給你什麼。但我們的關係維持時,我會把我最好的給你。”俞揚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竟在給自己承諾,他險些失笑,不正經道:“我卻不能這樣保證。我和你在一起,根本沒有多餘的理智去分辨什麼是最好的。我只好把我有的一切都給你。”常周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