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潔白羽翼,愜意地扇了扇,繼續側著半邊屁股,與俞先生對視。一人一鴨正僵持著,常先生從院子外走進來,懷疑地喚了聲:“俞揚?”看清了狀況,忍笑道:“站著別動,我來趕。”俞揚躥到他身後,瑟瑟道:“快點!小心別碰到它。”“沒事,雷妮走之前帶他去寵物店做了驅蟲。”常周將鴨子驅趕到瓜架下,轉過身,險些撞上湊上來觀察的俞先生。俞揚不能放鬆戒備,眼神還鎖著那隻鴨子,皺眉道:“這是食物,不是寵物。”他警惕的表情讓常周胸腔裡像擠著棉絮似的又軟又空,心跳無所依憑,信口道:“王羲之可以拿鵝當寵物,鴨子為什麼不可以?”“所以我不理解王羲之,世界上能給人啟迪的事物如此之多,他居然偏偏選中了鳥類。”“而你偏偏選中了菸草?”俞揚愕然,投降道:“千萬別告訴董升升,他會擔心垂虹資本破產的。”他掐滅左手的煙,丟了右手的藤條,才發現常先生戴著口罩,問道:“這是做什麼?又過敏了?”常周方想起手上的東西,“目前還沒有,那個——恭喜你——”撓了撓頭,斟酌道,“恭喜你終於可以隨意走動了。”俞揚被他猝然舉上來的那一小簇康乃馨撲了滿鼻的香,他抬眸去看他被口罩遮住大半的略帶侷促的笑臉,吸了一口氣,卻說不出話來。常周將花束塞進他手裡,又說:“希望你早日痊癒。”他強調得這樣刻意,自己卻毫無知覺。但俞揚此時決不想讓他難堪,低低應了一聲,避重就輕問:“你對花粉也過敏?”常周放鬆神經,隨他進了屋,輕快道:“只對部分花粉過敏,目前確定不過敏的只有菊花,不過送菊花好像不太合適?保險起見,你還是快讓人把它拿進房間吧。”晚上十點半,常周正從書房出來準備回房睡覺,俞先生從樓上下來,見到常先生,臉頰微紅,輕咳一聲,說要找手機,站到沙發邊又彎不下腰,常周無奈地又跑下樓梯,上前代勞從沙發縫裡掏出了手機,俞揚難得有所掩飾,常周愈加不自然,兩人畢恭畢敬地互致晚安後,才發覺彆扭。俞揚見他笑了,暗暗自哂,真是越活越回去,這種事情有什麼好對他隱藏的?遂把那種晦澀的理屈感壓制下去,大方道:“早點休息。”回到臥室,收拾好地上的紙巾,俞揚倒在床上,忍不住將那半小時裡的臆想回味了一遍,終於沉沉睡去。再過一週,農曆八月十五前,俞揚飛了一趟美國,督促各方審讀完千頁的主合同,終於趕在九月底在紐約簽署了合作開發協議。蔣瞻教授不願花費時間離開馬薩諸塞州的研究室,俞揚便遷就他,乾脆把專案啟動會議開在母校。禮堂裡的通風系統老舊,燈光也晦暗不清,自十幾年前俞揚作為學生來到這裡起,就沒有做過多少改良,始終保留著一種怪誕的肅穆。現場除了投資人、研發人員代表,還有不少受邀而來的學術人士和本校的學生,陣勢很大,媒體卻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