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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揚站在空蕩蕩的臺中央,看著一排的位置。俞先生那位phd導師姍姍來遲,腆著肚皮,桀驁地敞著不修邊幅的西裝,在周遭的寒暄和恭維中入座。他嘴裡是否還像當年般唸叨著自己偏要“走歪門邪道”?俞揚想到。他自嘲地一笑,那風度翩翩的模樣很快將所有目光吸引過來,俞揚掃視一圈,向所有人問好,爾後得心應手地介紹起來。珠江區淮水路有一處拆了門楣的舊時官邸,沒有任何標識牌匾,白牌車進進出出,青瓦上掩映著的紅綠顏色,總惹得過路遊客翹首,此時便有人來做老院公,打攪好一齣《牆頭馬上》——那是警戒的便衣。庭院深處的會議室裡,常先生穿著t恤,坐在一堆軍人中間,翻閱一份保密協議。接手九十四號的任務多年,賀平早就對這種請君入甕的把戲遊刃有餘,他靠著椅背交叉手指,耐心等待著。常周雖然急於接觸那個問題的核心資料,但這份提高密級的協議忽然放到眼前,還是不由謹慎。他合上檔案,緩緩道:“這份協議有許多概念我完全不明白,我需要仔細地研究一下,可以嗎?”左右不過是要延宕幾日——那協議是九十四號的專家起草的,其中涉及國際法的一些內容,連賀平也看不懂。他的笑容帶者隱隱的輕蔑,嘴上偽飾著招賢納才的誠懇:“當然沒問題,實際上,你完全可以帶回家研讀。我們給予你足夠的信任。”吩咐人幫他把檔案裝好,又親自把人送到門外,賀平由背後看他微垂著頭的模樣,覺得這個人就像是陷在近戰中的一把後座力極強的狙|擊|槍,鈍得不行,他想不通俞揚那樣跳脫的人是如何與他投契的,更料不到自己熱望多年的妻弟,正試圖與這個人建立更加親密的關係。還未出得門,常先生便接到俞先生的電話。俞揚那頭似是在鬧市中,“你在哪裡?我來灕水區,恰好碰見劉梁,他說你不在研究所。”至於手機為何到現在才聯絡得上,俞揚習以為常,也不必問了。常周支吾說:“外出有點事情。你不是在美國嗎?”“工作進展很順利,提前回國了。你在哪裡?一起吃晚飯好嗎?我過去找你。”“你的腰傷好了?能開車了?”“不能。”俞揚道,“我剛從地鐵站出來。”常周吃驚道:“你回國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公共場合製造騷亂嗎?”俞揚笑道:“不必擔心,我又不是娛樂明星,外貌也只是中人之姿,沒那麼容易被認出來。沒聽說過麼——‘唯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頓了頓,曖昧道,“況且,我回國的第一件事是什麼,你不知道嗎?”“知道,你回國的第一件事是體驗生活。”為了不聽他胡說,常周搶過話語權,“現在還沒有到晚高峰,你要體驗生活不如等到晚餐以後,經過晚高峰的洗禮,你明天還可以再去一趟醫院繼續體驗生活。”俞揚欲辯駁,常周低聲謝絕了警衛為他叫車,才對電話打斷道:“行了。你在哪個站?我去找你。別站在人多的地方,你的腰傷,被人發現了跑不了的,知道嗎?”結束通話電話後,俞先生悻悻從人行橫道上退回路邊,站在樹蔭底下,想不通道:“面對面時一副羞憤欲絕的模樣,隔著電話為什麼這樣兇?難不成真的只有這幅皮囊是稱他的心的?”俞先生對這個答案頗不滿意,倏爾想,常老師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倏爾又想,下一次要打影片電話試試,念頭飛似的轉,最終,靈光乍現,自顧自地給常周安上一個“恃寵而驕”的罪名,把自己解脫出來。常先生早在他暗含情愫的語氣下從臉頰紅到了脖子。他在這江南之地長大,除開留學幾年,所接觸的人裡,好出言無忌的有之,好闊論高談的有之,但在情感表達上,大多人都是隱約細微的。他又天性不愛探尋這些,所以往往是牛頭不對馬嘴地忽視了。而俞先生雖愛在言辭上掛彎抹角,但從不試探,他將自己的目的向他全盤托出,卻不急著揭開蓋子。那蓋子底下是什麼昭然若揭,常先生又苦惱又懼怕,只祈禱他可以自己收回去。常周從地鐵站出來,遙遙看到俞揚坐在一棵樟樹底下看兩個老頭下棋,寬大的連帽衫襯得他像一隻伏地的灰熊。待走近時,正看見偏枯瘦的老人執著摺扇作勢要敲他的頭,用本地話斥罵著:“觀棋不語!觀棋不語!這都第幾回了,下一局你和我下!”俞揚被他拍掉了棒球帽,正要去撿,發現常周,嬉笑道:“下不了了,我等的人來了。”心寬體胖的那位也看見來人,問俞揚:“這就是追著你不放,又不肯和你過日子的那個?哎呦,長得有靈氣!”常周被兩道視線夾著,心裡莫名其妙,探詢地看向俞揚。俞揚根本不待他走近,慌忙起身要拉他走,簡單道:“萍水相逢的棋友。”又問,“想吃什麼?本幫菜好麼?但恐怕要過一個街區才有。”才走出幾步,被後面叫住:“小夥子,帽子不要啦?”俞揚迅速折返,常周跟過去,先他一步撿起地上的帽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