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問:“不可以給他請個護工?”“不行。常周有肢體接觸障礙,被陌生人碰會過敏。啊——我倒是忘了,今天你扶他回家,他沒怎麼樣吧?”俞揚驀地想起他當時的情狀,懊惱自己竟有片刻覺得那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羞赧,原來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漲紅了臉,擺手道:“沒怎麼樣。隨你吧。我可以一個人先回美國,也免得你要對你爸媽扯謊。”當晚俞先生和何助理電話連線,工作到凌晨,熬油費火一夜,翌日又起了大早,在健身房裡慢跑了十公里,淋浴過後,在冰箱裡找到家政順路帶來的生煎,加熱充當早飯。出門時車已候在門口,俞揚道了聲早。俞揚向來不喜歡身邊的人太拘謹,這次的司機挑的是一個口音很重的本地人,他樂呵呵道:“俞先生早!你那個東西我去拍賣行取來了,重得不得了!也不曉得是什麼,我怕弄壞了,不敢放後備箱,放在後座。”“你做的對。那東西比我寶貴多了,要是沒有它,我一會兒進了門,都不見得坐得熱屁股。”車穿過鬧市區,駛上一眼望不到頭的橋面,春日了無蹤跡,江流頹靡綿軟,江心疲乏地蒸著水汽,江渚視線累不能及處,料是一片殘花亂落如紅雨。到了一處頗幽靜的中式別墅區,俞揚下車,瘦高的中年男人迎上來,俞揚恭敬地叫“方大哥”,男人調侃說:“怎麼這樣生疏?難不成是他鄉發跡,再見到舊交便難為情了?”俞揚連忙惶恐道沒有,又說“貨離鄉貴,人離鄉賤”,信口雌黃捏造自己在國外受了委屈,惹得方笠前仰後合。兩人寒暄一陣,俞揚吩咐司機將後座的箱子搬進屋,方笠一邊拉著俞揚進門,一邊對一樓的臥室大喊:“爸!揚揚來了!”臥室裡不見應和,倒傳來急促的咳嗽聲,方笠慌忙跑進臥室,俞揚跟著進去,老人摘了霧化器靠在床頭,方笠正幫他拍背順氣,房間裡還有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看上去和俞揚一般年紀,正拉開抽屜找藥。方笠為他介紹:“這是錢謙,你們小時候見過的。”那男人並未多言,將藥和水杯遞給俞揚,示意他送過去。俞揚低頭一看,竟是一盒阿片類藥物,手不禁一顫抖,看向方笠,方笠又一味低著頭。強自鎮定,掰開一粒遞到老人嘴邊,柔聲問道:“方伯伯,我來看你了,認得出我嗎?”老人咧嘴,也不知是痛的還是高興的,氣息竟還矍鑠,“怎麼認不出?你是揚揚!”又招呼他坐近些,“你們不要欺我老矣,我這腦袋,還靈光著呢……”方笠連連稱是,說父親昨日還校對了一小時《飲澧集》,某詩作於某年某月,用的是什麼韻,和的是哪個人,都還記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