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罪魁禍首加從犯神獸周身被綁得嚴嚴實實,丟在湖畔的如茵綠草上,全身上下能動彈的只有嘴巴。趙伯雍一張嘴從來不肯閒著,雖然淪為階下囚,依舊堅持風格,瞅著侍衛不防備,低聲道:“小師妹,你看咱們此番能逃過這一劫麼?”林悉心痛地望著齜牙咧嘴的小狴,不答他話,趙伯雍一陣沒趣,咕噥道:“可惜現在沒有發課筒子,不然我就發個課來看看吉凶先。”這群長老、將軍想必跟隨喬雲橫那個變態久了,磨鍊出鐵石心腸,雷霆手段,對城主的死表示了由衷的哀痛過後,便一臉興奮地上下打量林悉、趙伯雍兩人,那神情,活像飢腸轆轆的餓狼盯著待宰的羔羊。林悉覺得,他們的眼睛裡都散發著碧幽幽的狼光。長老、將軍們各持己見,都覺得自己的處置法子是最絕妙最慘無人道的,一時爭議不下,一個年紀最大的將軍建議五馬分屍,另一個心地最慈悲的長老建議凌遲就好。饒是趙伯雍膽大包天,此刻也不禁哭喪著臉,連聲道:“淡定,淡定,等師叔來了,咱們便有救了。”他語聲發顫,也不知是安慰林悉,還是安慰自己。救他們的人來得出乎意料地快,但不是林悉的謫仙師叔,而是她雲遊在外,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師尊。眾人正爭議難決,忽聽一個清冽的聲音冷冷的道:“你們敢動我阿悉一根頭髮,我叫在場諸人,人人死無葬身之地!”☆、這番話說得平淡之極,可也無禮之極,偏生說話之人真氣充沛,吐字清朗,話音雖落,迴音鼓盪不絕,震得群山鳴響,悠悠迴盪。林悉“啊”的一聲,不敢置信地大叫:“師尊!”趙伯雍反正也被綁著,動彈不得,若是不說上兩句話,更覺得難受,立刻道:“那是你師父?”想了一想,又沒精打采地嘆氣道:“常言說,徒弟似師,有你這樣的徒弟,估計你師父也沒多大本事,別救不了咱們,反而把自己也陷了進來,可就難辦了。”林悉鄭重道:“少年,如果師叔和我師尊打一架,我壓師尊贏。”趙伯雍見她神色凜然,不似說謊,將信將疑,道:“不見得罷,我師叔的武功,真真是震古爍今,能接得下他三招的人,我看都還沒出世……”兩人爭論之時,眾人一齊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要瞧瞧發話之人是何方神聖,說話如此猖狂。綠水青山之間,有人踏水而來。小鏡湖畔的不是權勢顯赫的將軍、長老,便是在江湖上有著不凡地位的高手,人人有著極其犀利的眼光,剎那之間,把那人上上下下看得清楚透徹。那不過是個年約三十的中年人,穿著一身隨隨便便的青袍,握著一隻簡簡單單的竹笛,滿頭烏墨似的長髮用一條粗布帶子隨便束起,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一個家世豪富的江湖少年鄙夷地想:“切,別說用金冠束髮了,連條緞帶都用不起,這人真是窮酸。”但當年達摩東來渡江,尚要藉助一葦之力,這個在江湖少年眼裡很窮酸的人卻從小鏡湖的那畔直直走了過來,春波碧水,漣漪波盪,在他足下若有靈性,跌宕起伏,湖水流動,那人卻未曾溼了鞋襪。眾人凝視著這個人,一時都忘卻了呼吸。他的年紀已不算很年輕,但有一張極清俊的臉,時光對他的眷愛何等深重,令他歷經世事變遷,依舊眉目如畫,彷彿從山水畫裡緩緩走出的神仙,一時之間,天地人間皆成背景。江湖少年為他氣魄所威懾,情不自禁,高聲道:“閣下是誰?”那青袍人獨立碧水之上,神色蕭索,聲音冷冽:“蕭君圭。”山風送語,回聲不絕,一雙白鷺似不堪承受如此的肅殺寂靜,長唳聲中,向遠處青山比翼飛去。師尊出馬,果然氣勢非凡,“蕭君圭”三字,足以震懾千軍萬馬。一位鬚髮如銀的武林耆宿神色如痴如醉,喃喃嘆道:“醒操殺人劍,醉臥美人膝。”他聲音並不甚大,然因著滿座寂然無聲,人人便都聽得清楚,震得數百顆心臟一陣陣不可控制地戰慄。林悉四歲拜入太華山,十七歲的時候馮裘桓不出所料地怒了。但凡驕傲的人都有個通病,最受不了他人在眾人面前出言相激,更何況蕭君圭這番算得無禮之至的話?馮裘桓看了看手中殺人無數的寶刀,他七歲的時候就開始殺人,從那以後,他手中的刀飲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頸頭鮮血,他卻從未嘗過受傷的滋味,這給了他極大的自信,不管面前是誰,他都不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