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山下鎮子裡的客棧訂了間房,安生躲了起來。一躲就是三個月,每日別說是客棧,連房間的門也懶得出,一日三餐都是讓店小二好酒好肉地送上來。至於她為什麼要躲三個月,理由實在是難以啟齒。當日她只是靈機一動,順手弄傷了自己的腿方便找機會讓雪無抱著她。可是她不想一瘸一拐裝個瘸子。多醜啊!三個月後,也就是她離開皇城半年,她走出客棧,發現這天下竟真的變了樣。她走到一間茶肆,一邊喝著難喝的茶水,一邊聽著閒人說閒話。當初段敬儀以一種很快的速度打下天下登基稱帝,根基本就不穩。外敵一直虎視眈眈,近兩年更是頻繁發動戰爭。而且國內很多能者輕視段敬儀的出身,大概他們是覺得段敬儀一個泥腿子可以登基稱帝,老子憑什麼不行?所以近兩年,國中的起義也十分頻繁。倪胭聽著聽著,不由皺起眉。先不說那些外敵,國中這些起義軍中出了不少人物,可是怎麼完全沒聽說駱孟的名字?他這半年幹什麼去了?莫不是什麼名堂都沒闖出來吧?白石頭笑:“駱孟一身武藝,可惜謀略稍差。你不若自己把皇位搶過來當女帝。”“沒意思。”倪胭隨口說,“當過了。”“哦?你當過?”白石頭有些驚訝。倪胭卻皺起眉。她記得自己是稱過帝的,但是不記得是哪一世,也不記得各中細節。她想了一會兒,也沒想起來,索性不去想。反正她已經習慣了。自從丟了那顆心,她的記性就不太好。隔了幾世的人和事便會忘記。所以,她偶爾會說起一兩句尚且記得的某一世。說一次記一次,要不然早晚成為沒有過去的人。沒有過去倒也沒什麼,偏偏丟了那顆心,仍舊忘不了她想忘記的事情。 聖僧與妖花魁〖07〗倪胭再一次踏進桑玄寺的時候, 桑玄寺香客少了許多,然而流民卻不少。倪胭才知道桑玄寺接收了很多從外地逃過來的流民。小十二抱著一個很大的盆, 裡面裝滿熱氣騰騰的饅頭,栽栽歪歪地走去分發。一些心善的香客偶爾也會幫忙。“謝謝小師父。”“謝謝小師父……”分到饅頭的流民連連道謝。“小和尚,香客也可以吃嗎?”倪胭抱著胳膊站在他身側,望著他分發。小十二一本正經地說:“寺中為香客準備了齋飯, 就在後……”他一回頭看見是倪胭,頓時一驚,手中的大盆差點落地。倪胭急忙走過去幫忙扶了一把,笑著說:“小心哦。”“多、多謝施主。”倪胭收回手, 不去逗這小和尚。她轉身,看見雪無剛好邁進庭院。雪無看見她的時候, 也愣了一下。好像仙風道骨在一瞬間瓦解。他甚至向後退了一步。倪胭眼中含笑, 端莊賢淑地朝他走去, 在他面前停下來, 盯著他變化的臉色,笑著開口:“和尚, 那天晚上真的是謝謝你了。”她微微屈膝, 施施然從他身邊經過離去。雪無卻怔在那裡。謝?謝他什麼?謝他從火中把她救出來?謝他給他接上腿骨?還是謝他幫助她飛昇成仙?雪無被自己忽然蹦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怎麼又信了她花妖尋和尚顛鸞倒鳳才能飛昇的渾話。真是可笑。雪無轉身, 望著倪胭遠走的背影。心中惴惴, 其實他想問一問她那天晚上他睡著了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有沒有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倪胭忽然停下來,轉過身衝他嫣然一笑,想開口,眸光流轉, 似顧慮周圍的人,又走回雪無身前,壓低了聲音道:“對了。那天家裡人來尋我,我瞧大師睡得正香,便就沒有吵你先走了。大師莫要怪我不辭而別。”她抬著眼睛望著雪無,眼底有流轉的笑意,也有說不清的溫柔繾綣。雪無又聞到了那種幽香。“告辭了。”倪胭緩慢地低垂了眸光,轉身離去。雪無卻眼中顯出茫然。她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與她之間並未越矩?可是他為何又衣衫不整?等等……這女子說話本就顛三倒四謊話連篇。根本完全不可信。雪無皺眉搖頭。“唉!”小十二撓了撓小光頭,重重嘆息了一聲。雪無回頭看他,小十二挺了挺小胸脯,與他對視著。·禪室裡,懷道住持端坐著,他目光掃了一遍室內自己的十二個得意弟子,攏了攏鬍鬚,道:“如今正是內憂外患之時,戰亂不斷,百姓民不聊生。為師與乾安寺住持商討了一番,打算大開佛門接納流民。”風無不解開口:“師父,我們如今不是已經這樣做了?”懷道住持搖頭,道:“如今收納的流民數量甚小,而且只讓其歇於庭院之中。於一國而言不過杯水車薪。我桑玄寺與他乾安寺皆是近千年的古寺,從不納女流留宿。然而戰起,流民中又以女流、孩童和老人偏多。眼下已是冬季,天氣越來越冷。若不能好好安頓他們,恐難捱這一冬。”“所以,這幾日你們安排寺中小僧收拾屋舍,我們逐漸搬到千念塔中居住,將這寺廟屋舍留給難民,不分男女。”“是。”懷道揮了揮手,道:“去吧。”十二弟子起身,緩步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