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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反光,時顏分明看見這男人把兒子抱到腿上看電視,自己則偏頭,循著她的身影來到窗邊。彼此的目光,在窗上短暫交匯。時顏低頭,摒除雜念,命自己專注於手機。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上海。對那地方多少有點抗拒,時顏指尖在螢幕上摩挲片刻才接起,那端是個女人的聲音:“時顏?”是,揭沁。時顏腦中一“嗡”。她最後一次和揭沁通話還是小魔怪剛開始接受治療那會兒,揭家的基因檢測報告ail回國後,沒有人能和孩子配型,時顏也就和他們斷了聯絡。半晌,時顏確定自己沒聽錯,又過了會兒,才找到合適語言:“有事?”彼此雖是姐妹,卻從不熟稔,揭沁的回答不比她熱情多少:“我和爸都回上海了。”除了冷淡,揭沁聲音中還多一樣:絕望。古怪的情緒傾巢而出,迅速籠罩住時顏,似乎為了印證她的預感,揭沁艱難地繼續:“醫生說他最多隻能再撐一年。有空的話,回來看看他。”此時此刻,正午,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落地窗外,光影從樹葉的隙縫裡折射而來,斑駁的影子在窗上搖曳,靜謐,舒緩,勾勒出歲月靜好的假象。時顏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掛了電話。她盯著暗下去的螢幕,無法回神,誰能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麼冬天的陽光也能刺得人眼睛發酸?時顏想不明白,腦中徒留一片空白,直到身後響起柔柔的聲音:“開飯了。”猝不及防回頭,來不及掩飾,凌亂的目光就這樣被捕捉到。池城有片刻的怔忪,隨即神色一緊,當下扳住她肩,不讓她轉身避開:“怎麼了?”她只搖頭,不說話。“媽媽,開飯了!”隔這麼遠都能聽到兒子敲碗筷的聲音,敲得人越發焦躁難安,這女人還是不肯鬆口,池城拿她沒法子,捧住她的臉:“想哭就哭吧。”恨了一輩子的人即將永遠消失,她該哭該笑?時顏只知道自己此刻一滴淚都落不下來,這男人自以為了解她?自以為看見她雙目泛袖就一定是痛不欲生?笑話。她忽略嘴角的僵硬,真就當著他的面笑了起來,看得他眉心直皺,她無暇顧及,勉強收撿好破碎的情緒,揮開他的手,離去。沒有胃口,動了兩筷子就作嘔得厲害,她想她是真的困了,反常地把兒子交給池城看管,空腹進屋午睡。臥室昏天暗地,時顏悶在被子裡,不知怎的開始做夢。夢裡太多影像呼嘯而過,她捉不住,束手無策地看著它們碎成一片片支離的記憶。有她曾長跪不起的醫院走廊,有揭沁送給她的揭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全家福,有她被攆出池宅後走過的那條永無止盡的回家的路,有她陪著席晟往返了整年的復建室,有塞錢給她圖她一夜的猥瑣嘴臉,有她親手為母親蓋上的白布,有她決絕離去時池城失去血色的面容,有她在橫跨大洋的班機上夢到的那一聲:求你,別走……有她怨過愛過恨過思念過的每一張臉。時顏猛地睜眼坐起。掙扎著從夢魘中掙脫,為此費盡氣力,時顏滿額的汗,氣喘吁吁。目光漸漸聚焦,這才發覺屋裡還有人。是池城。坐在床邊,實實在在的,現實中的他。時顏沒吱聲,窗簾拉得嚴實,昏暗裡他表情難辨,除了一雙熠熠生輝的眼,其餘皆不可窺。但她確實聽見他嘆了口氣,“飯菜都還在灶上熱著,起來吃點?”“沒胃口。”躺回去,閉上眼什麼也不願管。池城挪近些,為她掖好被角,捋順她凌亂的鬢髮。時顏咬牙,忍著沒動,直到他抽紙巾幫她擦汗直擦到頸下,才抬手一擋。“那通電話裡到底說了什麼?”“與你無關。”“說出來你會舒服些。”“別逼我。”她翻身背對,閉眼捂耳,滿臉鬱卒。池城思忖片刻,手順著她睡出的痕跡探去,身體隨之一傾,在她身後側臥。時顏肩頭倏然收緊,但沒有拒絕,任由他的胳膊繞到前邊,把她的手牽到她小腹上。“別太勉強自己,就當為了它。”池城的掌心貼著她手背,感受那裡孕育的生命。“kgs呢?”“他在午睡,”池城隔著被子抱緊她,臂膀彎成港灣,“你也睡吧。”時顏沉沉睡去,一覺無夢,不料再醒來已是傍晚。天暗的很早,扭亮檯燈就見床頭櫃上那張便利貼,熟悉的筆跡:記得吃飯。床鋪上沒一點他睡過的痕跡,如果不是這張便利貼,時顏幾乎要懷疑自己又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拉開窗簾,灰濛濛的天映在整片落地窗上,佔滿視線。她的手機就在床尾,心裡稍一鬆動,手就不受控制,取過手機翻到來電顯示,對著那串號碼猶豫幾番。還是沒回撥。洗了臉清醒些,出房門,家中竟然沒人。池城說過下午要回時裕開會,可小傢伙?撥小丹的手機,果然小姑娘是帶她兒子到社群公園玩去了。這客廳該死的大,時顏有個壞習慣,在空曠的地方思緒總會有些不受控。時顏又開始摩挲手機,差點把持不住。愛恨的界限在生離死別面前變得模糊,它們在她腦中撕扯,難分高下,時顏覺得自己現在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