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顏以為池城突然登門造訪是下戰帖來的,可他自那日過後,並沒有再來打攪她的生活,多日後再聽到他的訊息,竟是緣於她的秘書從國內來電。“聽說揭總準備把‘時裕’轉手,老大,這訊息真的假的?”越洋電話那頭問得很謹慎,時顏聽了一懵,左右尋思著這訊息太不靠譜,卻又忍不住問:“你從哪兒聽說的?”“就今個兒白天,有幾個人莫名其妙跑來我們‘時裕’查賬,chris偶然聽說那是因為揭總有意把‘時裕’賣給……”她欲言又止,時顏只覺蹊蹺,立即接下話茬:“誰?”秘書磕磕巴巴似是不太想說,在時顏催促下才不情願地露了口風:“是……池城。”知道提及這個人難免尷尬,秘書立即補上一句:“不過也不確定他們說的是不是那個……那個池城。”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瞬間牽扯出太多記憶,時顏愣不禁愣怔了半會兒。想不明白,他真的打算開始對付她了?時顏暫時還沒理清思緒,腦袋混沌地恨不得砸了話機,可又自認有必要先穩住同事們的情緒,不由靜下心來吩咐道:“這事兒我來處理吧,叫chris管好她那張嘴,在沒證實訊息屬實之前,暫時別到處散播,該工作的也都給我好好工作,別被影響了。”時顏用力撂下聽筒,話機震了兩下才恢復平穩,她情緒都擺在臉上,許久不從房間出來,手裡捧著水果盤的席晟尋到房間裡來,見她這副樣子,不敢進來,只得在門外探頭探腦,虛虛地問一句:“你怎麼了?”時顏撥了撥頭髮,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可轉向席晟的目光仍凌厲如刀:“你不是說吃完水果要回房間溫書的?又偷懶?”女人懷孕,簡直比更年期還要喜怒無常。席晟心有慼慼,做乞憐狀捧著水果盤來到時顏跟前,“誰又惹你生氣了?”她咬了咬牙,那是她難以啟齒時的習慣動作,席晟自然瞭解,卻不料她下一句竟是:“把揭瑞國的聯絡方式給我。”雖然這幾年“時裕”都是由她打理,可她和揭瑞國這個掛名“法人”沒聯絡過半回。席晟聞言吃了一驚,仔仔細細瞧她,似要從她臉上窺探個究竟。時顏只得屈指敲他腦門:“還不快去?”席晟雖有揭瑞國的聯絡方式,可他從沒撥打過,也不知還能不能撥通。時顏看了看席晟抄給自己的號碼,是曼哈頓的區號。猶豫著撥號,很快就通了,對方卻不是揭瑞國,而是揭沁。時顏死握著聽筒,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轉念一想,姓揭的父女團聚,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找揭瑞國。”揭沁幾乎下一瞬就聽辨出時顏的聲音,冷冰冰的回道:“他暫時不能接電話。”“那你幫我轉告他,我辛苦了這麼多年才把‘時裕’拉回正軌,如果他以為這麼輕易就能賣掉我的心血,那他就錯了,我會帶走時裕所有的客戶資源和設計團隊,到時候,看誰還會要一個空殼的時裕?”時顏的口吻冷得幾乎結晶,清晰而尖銳,說完便要結束通話,揭沁出聲阻止:“等等!”揭沁有些急切,音量大到一旁的席晟都聽得一清二楚,時顏忍住不撂電話,卻忍不住逐席晟出門,免得他探頭探腦的偷聽。她關上門,那端的揭沁也在沉默片刻後,恢復了平而冷的聲線:“我爸正在住院,‘時裕’轉手的事他全權交給我處理。”住院……時顏心下一緊,可轉眼,心中莫名而起的擔憂被自嘲的情緒掩蓋,自我安慰著,揭瑞國的生死一概與她無關。“你知道時裕是要轉賣給誰麼?”時顏並未接腔,只是自鼻尖哼出一聲譏諷。揭沁的口吻帶著滿溢的不懷好意,訕訕道:“你完全沒必要這麼大火氣,你的前夫很慷慨,他想要買下‘時裕’送給你;而我爸,生怕你打電話過來他接不到,5年都不換號碼不說,現在連住院都帶著這個手機。”“……”“怎麼不說話?你現在有得意的資本了……”颼颼的涼氣緩慢地、隱秘地從時顏腳底逆著血脈而上,竄到心口時她仍猝不及防,一個冷顫令她醒過神來,卻陡然失了力氣,頹然地鬆開聽筒。電話繩在半空中晃盪著,一如她此刻的舉棋不定。時顏並不知道自己已枯坐到了傍晚,直到餘輝的光澤染紅了天。她愣愣地看著這滿天紅霞,如果人都能在這片紅之中浴火重生,一切從頭再來,那該多好?她不禁笑了一下,笑自己想法的愚鈍幼稚。然後斂起笑,撥打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亦是很快接通。可是對方不說話。“你還在不在洛杉磯?”“在。”一如記憶中的聲線,沉靜如練。“想請你來我家吃晚飯。”“……”他是善於隱藏的人,語氣慣有的波瀾不驚,“好。”時顏結束通話電話,開門出去,一拉開門,正貼在上頭側耳傾聽的席晟重心不穩,差點倒向時顏。席晟暗暗驚叫著,怕撞倒這孕婦,只能眼一閉,英勇就義般將頭一仰,整個人轉眼間往後栽倒。席晟個子高,看著瘦,肌肉瘦削卻堅韌,摔了一跤,一聲結實的悶響,連帶著地板都隱隱在震。他眉痛苦地糾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