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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頓了頓,有些詫異地回過頭來。沙發上徐徐站起一道身影,他舉起杯來對著我微微一揚,平靜地:&ldo;下週見。&rdo;我輕輕推開大門。看門的老徐朝我友善地笑笑:&ldo;怎麼,桑小姐又來啦?&rdo;這個老實人總是分不清我姓甚名誰。我朝他揚了揚手:&ldo;安姨還好嗎?&rdo;&ldo;還不錯。&rdo;他裂開嘴,&ldo;就是一直盼著你來。&rdo;我有些慚愧地笑:&ldo;這兩天忙。&rdo;說著,一直朝院子裡走去。這是一家地理環境很幽靜的私人養老院。安姨正在屋子裡等我,她的氣色很好:&ldo;桑筱。&rdo;我端詳了她一下:&ldo;安姨,你好像胖了一點。&rdo;一邊說,一邊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她:&ldo;我帶你到外面走走。&rdo;坐在院子裡呼吸新鮮空氣的安姨快活得像個孩子,她時不時深吸一口氣,或是伸手去採身邊的樹葉。我坐在一旁看著,微笑。快五六年過去了,安姨也老了。從我記事時候開始,她就在俞家做事,負責為全家打掃衛生,有時候也接送我們上學。整個俞家,她是待我最好的人,好吃好喝的,總要給我留一口,遇到我被打罵,她總是忍不住出面為我說情,哪怕自己受委屈。她沒有子女,卻待我勝過親生兒女。我對她的感情,比對爸媽深得多。所以,我十三歲那年,當我回到家,發現安姨突然不見了,對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忍不住問媽媽,得到的是漠然的一瞥。忍不住問爸爸,得到的是狠狠的一記眼光和不耐煩的回答:&ldo;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rdo;那時的我,失去了唯一的庇廕,躲在被窩裡一個人哭,被大人責罵,被桑瞳嘲笑,十三歲的我,擦乾眼淚,暗中發誓:長大後,一定要找到安姨。一年後的一天,友鉑四處張望之後,神色詭異地偷偷塞給我一封信:&ldo;桑筱,除了我,沒有別人看到。&rdo;他撓撓頭,&ldo;我猜給媽看到後多半會扔掉。&rdo;我開啟來一看,先是開心,隨即難過。信是安姨的哥哥寫來的,說安姨回了老家,開始挺好,只是前陣子出了車禍,傷得很重,截肢後只能坐在輪椅上,家裡環境不好,希望俞家能夠念在以前的情分上資助一二。信的語氣寫得很辛酸,我想,如果不是山窮水盡,那個以前我曾經見過的看上去很憨厚的中年男人不會寫這樣一封信來。但是,我知道,就像友鉑說得那樣,這封信是得不到迴音的。我回房數了數所有的積蓄,決定幫安姨。我按信中提到的地址,跟安姨聯絡上了,並跟她的家人合力,把她送到了這家養老院。我無力照料她,但在這裡,有專人伺候,她的生活應該沒有太大問題。所有人包括喬楦都不知道,這麼多年來,家裡每月撥給我的錢的大半,都用在了安姨的費用上。安姨停下動作,看了看我:&ldo;桑筱,你瘦了。&rdo;&ldo;嗯,最近有點忙。&rdo;她俯身從輪椅一側的袋子裡拿出一堆什麼東西:&ldo;前陣子趕著給你織出來的手套和圍巾,你試試,&rdo;她幫我戴上,&ldo;天越來越冷了,你在外面,要當心受涼。&rdo;她的一雙眼睛,溫暖而洞察地:&ldo;桑筱,工作好找嗎?&rdo;我笑了笑:&ldo;不,一點兒也不。&rdo;投了好幾份簡歷出去,都是石沉大海。她沉默了片刻,拍拍我的手:&ldo;別急,再等等。&rdo;我點頭:&ldo;放心,我知道。&rdo;她端詳了一下我,嘆了一口氣:&ldo;桑筱,你都二十二歲了,不要總打扮得這麼素這麼不講究,&rdo;她的神色有些黯然,&ldo;要不是我拖累你……&rdo;我止住她:&ldo;安姨,不要這麼說。&rdo;她又嘆了一口氣:&ldo;桑筱,你越來越……&rdo;她突然止住了,沒有再說下去。&ldo;篤篤篤&rdo;,有人敲門。躺在c黃上看書的我看了看錶,半夜十一點多,誰啊?我爬了起來,開啟門一看,不由皺眉:&ldo;這麼晚,還喝這麼多酒,臭氣熏天的,想燻死我啊?&rdo;門口站著的,是我那個向來倜儻風流的哥哥,俞友鉑。他彷彿沒聽見,徑自繞過我進了房間,大大咧咧地一路躺倒在我c黃上。我捂住鼻子,跟過去使勁拉他:&ldo;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快說。&rdo;深更半夜酒氣熏天的,準沒好事。果然,他睜開眼斜睨我:&ldo;怎麼,嫌我酒氣大?&rdo;他沒好氣地,&ldo;還不是因為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