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比紙，未必厚多少。桑枚看看我，又看看我，終究欲言又止。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我生怕小叔小嬸擔心，催著桑枚趕緊回去，就快高考了，她可是全家重點保護的寶貝。下了樓，冷冷清清的街道旁，不見家裡的車跟司機老張的影子，我不解：&ldo;桑筱，老張沒來接你？&rdo;她朝我吐吐舌頭：&ldo;我跟媽說去同學家玩，回去坐計程車就行。&rdo;她是聰明人。我瞭然，點了點頭。寒風中，等車的間隙，桑枚冷不防地：&ldo;二姐，你知道嗎，我聽何言柏說，言青大哥年後就要訂婚了。&rdo;何言柏是何言青的弟弟，桑枚的同班同學。我&ldo;哦&rdo;了一聲，轉過頭去看遠處是否有車駛來：&ldo;記得替我恭喜他。&rdo;接著，不待桑枚繼續說下去，不經意般問：&ldo;家裡最近還好吧？&rdo;&ldo;啊，爺爺奶奶都挺好的，前陣子還去天涯海角玩了一趟，大伯母也挺好的，二伯伯跟大姐總是那麼忙，二伯母天天忙著打牌，我爸我媽就還是老樣子了……&rdo;她一說，話匣子就收不住。我低頭，微微一笑。突然，她想起了什麼，湊到我耳邊：&ldo;二姐，前兩天，大姐不在家，我偷聽到爺爺奶奶，還有大伯母跟二伯伯他們聊天，說家裡就快要有喜事了呢，大伯母好開心的，&rdo;她扮了個鬼臉，&ldo;他們還罵我，不讓我聽，以為我傻呢，其實……&rdo;正在此時，一輛計程車駛近，我連忙招招手：&ldo;桑枚，快上吧。&rdo;今年，我命中犯太歲，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碰到這個煞星。空無一人的電梯裡，我低頭，仔細而謹慎地整理著採訪提綱，閉眼在心中默唸。據說這家企業的老總嚴謹守時到令人髮指，而且思維清晰敏捷，不好應對。黃曉慧女士費盡周折安排，且第一次分派給我這麼重大的任務，說不雀躍，那絕對是我口是心非在矯情。突然，電梯停在某一樓層，不動了。我睜開眼，看到門緩緩開啟，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睜得越來越大。站著等電梯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龍斐陌。他看到我，似乎也愣了一下。我垂下眼，往裡讓了讓。這是公共區域。他回頭，跟身邊那個中年男人吩咐了幾句，爾後走了進來。我繼續低眉，看著手中黃姐塞給我的資料：男，五十二歲，沒有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卻獨具謀略，1996年拿出盈利最好的5間工廠進行資本國際化，2003年，公司營業收入突破50億元大關，對跨國公司管理模式、營銷手法有獨到見解……我心無旁騖地默記著。突然，我聽到一個聲音，不疾不徐地：&ldo;採訪徐總？&rdo;我抬眼，他正半靠在電梯壁上，手指cha在衣兜中，漫不經心地。我咬咬唇，沒有回答。他似乎並不以為意，依然不緊不慢地：&ldo;你要是按這個……&rdo;他用下巴點點我手中的那張紙，朝我揚揚眉，&ldo;我擔保你不到五分鐘就被他打發出來。&rdo; 他懶懶地，&ldo;企業家的時間不是這麼被浪費的。&rdo;我又咬咬唇。正在這時，電梯再次停了下來，他暼了我一眼，走了出去。不幸被他言中。在寬大的辦公室裡，那個眼神凌厲，始終埋頭在檔案中的人，回答問題只是三言兩語，敷衍之至，甚至很少抬頭。我懷疑，他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看清我長得什麼樣。五分鐘後，我心情沮喪，再次站到了電梯口。正在我準備下樓的時候，突然秘書小姐一聲輕呼：&ldo;那個……&rdo;她俐落地直衝過來，&ldo;俞記者是吧？&rdo;我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她可愛的蘋果臉上露出甜美的笑顏：&ldo;我們徐總說，他現在有客人，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他四十分鐘，他願意繼續接受你的採訪。&rdo;我愣了愣，爾後大喜過望：&ldo;好，謝謝你。&rdo;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他終於抬起頭來打量了我一下，直截了當地：&ldo;你叫俞桑筱？&rdo;我點頭：&ldo;是，徐總。&rdo;他仍然打量著我：&ldo;這樣好不好？我對新聞界捧出來的那些所謂的新聞事蹟已經深惡痛絕，我們隨便聊聊吧，&rdo;他竟然微笑了起來，&ldo;想到哪兒就聊到哪兒，&rdo;他看了看錶，&ldo;半小時，行嗎？&rdo;我一怔，隨後忙點頭：&ldo;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