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臣盡皆出演讚歎。
又喝了一口湯,趙構笑道,“想來,當年蘇軾在此食魚,也是這般豐美。”
一句話,直接冷場。
趙構也不在意,又吃兩口,環視眾人,“胡銓,朕記得蘇軾有詞《赤壁懷古》,便是在鄂州所作?”
胡銓先是一愣,隨後答道,“陛下記錯了!”
“哦?如何錯了?”
“赤壁懷古是在黃州所作,並非鄂州。”
“有何不同?”
“黃州在北,鄂州在南。”
“哈哈哈,好一個南北之說,好一個南北之別。”
“那你以為這赤壁懷古作的可好?”
“好!”
“好在哪兒?”
“好在讓蘇軾成了東坡。”
蘇軾因為烏臺詩案被貶黃州,其當時的官職是:黃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籤書公事。
團練副使,大概相當於縣級人民武裝部副部長,但是‘本州安置’、‘不得籤書公事’,卻說得明白,除了頭銜,沒有行政權和簽字權。因為,本質上,他是戴罪之身,屬於黃州官府看管的‘犯人’。
而這樣的官員,除了微薄的實物配給外,沒有俸祿。
蘇軾做官兒做的瀟灑,朝廷發的俸祿隨手就花,沒有儲蓄的習慣,所以,到了黃州後,一家老小二十餘口吃飯就成了問題。
雖說有人可以接濟,但是文人講究的就是不吃嗟來之食,所以蘇軾自然要自食其力。
錢多多花,錢少計劃著花。
算計了一番,蘇軾給自己制定了詳細的花錢計劃,每天支出一百五十錢。
月初取四千五百錢,分三十份掛到房樑上,每早用叉子挑一份,若是當天有剩餘,就單獨存放,用來待客之類{事載蘇軾《答秦太虛書》}。
可算了算,哪怕是如此,也只能支撐個一年,以後咋辦?
蘇軾的說法是,‘至時,別作經畫,水到渠成,不須預慮,從此,胸中都無一事。’
翻譯:到時候再說唄,聰明人從來不給自己預支煩惱!
這豁達的性子也是少有。
除了沒錢之外,住房也成問題。
一開始一家住在一處廢棄的官驛中,不過不僅破舊而且不夠住,蘇軾就找了個地方,自己建了五間泥瓦房,並自號‘雪堂’。
因為沒錢沒俸祿,吃飯自然就成了問題。
於是,蘇軾向縣衙申請給自己塊地,申請多次之後,縣衙覺得蘇軾這等大文人也不容易,便是在城東給了蘇軾一塊廢棄的坡地。雖然是荒地而且貧瘠,可好歹能夠解決吃飯問題。
其帶著家小將開荒種田。
想當年,白居易被貶忠州刺史,曾作《東坡種花》之詩。
蘇東坡便也給自己這塊地取名‘東坡’,而自己,則是號‘東坡居士’。
“好一個蘇軾變成東坡!”趙構滿意的點了點頭,蘇軾代表被貶的鬱鬱不平,可東坡代表的是瀟灑與豁達,這是他自身的轉變,也是他對朝廷態度的轉變。
“朕記得這蘇東坡便最好武昌魚?”
“陛下又錯了!”
“哦?這次哪裡錯了?”
“東坡好武昌魚不假,卻更好河豚。”
“有何言證?”
“東坡盛讚河豚之美,呂元明問其味,東坡曰‘直那一死’。”
呂元明很多人不熟悉,不過有個人卻大名鼎鼎,那便是呂蒙正,而這呂元明便是呂蒙正的大哥。
“臣以為,這河豚如做官,對於百姓而言,壞官味毒,好官味美,臣願做陛下的肱股之臣、願做百姓口中味美的好官,為此‘直那一死’。”
在場眾人盡皆目瞪口呆,好傢伙,你這濃眉大眼的胡邦衡,也會拍馬屁?以後誰再說胡銓剛直不阿,那絕對是瞎子。都看看,這樣的話術拍馬屁,有幾個能做到,就算是現在胡銓嘎了直接入宮,有這一手,也絕不會被王權那幾個貨色比下去。
“好好好,以河豚喻為官,很好!”趙構撫掌大笑,“來,將這一碗魚羹賜給胡卿。”
隨著趙構話語落下,注意力再度放在吃用上,氣氛也再度緩和起來。
伴君如伴虎,也許有些話,皇帝是沒有所指的講出來的,可萬一有其他目的呢?尤其是涉及到一些黨爭的事情,這可是會死人的,哪怕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會成為把柄。
哪怕暫時不被追究,什麼時候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