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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不能笑顏對他。 因為他是蘇恆對景兒薄情的證據。蘇恆不想立景兒,甚至不想他能久活,所以罔顧我的意願,強迫我懷了韶兒——儘管我心裡也很清楚,景兒必然不得盡天年,不是儲君之選。 但那時我只是覺得對不起質兒和景兒。 比起景兒來,韶兒不曾得過多少關愛,反跟著我受盡了委屈。可他最後還是長成個寬仁純孝的好孩子,我虧欠他良多。重生一次,唯一的心願,只是補償於他。 如今他依舊肯親近我,我固然欣喜慶幸,卻也倍覺愧疚。 長安宮城寬闊,馬蹄踏在青石地面上的聲響便尤其清晰。 我默默想著心事。韶兒坐在我的腿上,大概略有些憋悶,便跪立起來,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掀了簾子看雨。 ——他與景兒確實不同。若我冷落了景兒,他必得整出些事讓我注意到他不可。韶兒卻連聲也不出。 便是為了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我也不能再無知任性下去了。 我從紅葉手裡接了帕子,扳回他的臉來,給他擦去雨水,“小心別淋溼了。” 他垂著長睫毛,拽了我的衣袖,抿嘴偷笑。我抬手颳了刮他的鼻子。 景兒去世後,蘇恆才將我挪到未央宮椒房殿中。在此之前,為了方便照料太后,我一直住長秋殿,與太后同在長樂宮,朝夕相伴。可惜我再小心伺候,太后也不肯對我和顏悅色半分。只因為我一直不肯鬆口,答應她讓劉碧君嫁給蘇恆。 ——蘇恆當年娶我,說到底不過是籠絡河北勢力的權宜之計,太后並不知情。而我隨蘇恆征戰天下時,太后寡居在樊城老家,身邊只得劉碧君悉心照料陪伴。太后雖不曾明許給劉碧君,心裡卻早決定,等戰事稍歇,便給她與蘇恆完婚。不料蘇恆三年間便奪了天下,衣錦還鄉時身邊已帶了妻兒。 太后是個有主意的人,既認定了劉碧君,便事事為她謀劃。 當年我隨蘇恆回樊城老家拜見祖宗,當著闔家親眷的面,向她敬上新婦茶。我捧茶在她面前跪了半刻鐘,等著說吉利話的親戚都竊竊私語起來,她才懶懶的接了,卻不曾沾唇便隨手放到桌上,道: “你雖是北沈家的女兒,但既已進了我家的門,便該遵從我家的規矩。當年我先給恆兒定了碧君,你進門時也不曾讓我受禮。論起來,你該排在碧君之下。但恆兒與碧君沒有全禮,自然漫不過你的名分去。我老了,蘇家日後自然該你主事。碧君是個穩妥的,有她幫著你一起照料恆兒,我也放心。你便挑個時日,給他們把喜事辦了吧。” 分明就是我不幫蘇恆納了劉碧君,她便不認我這個媳婦兒的意思。 幸而親戚間有人幫我說話,道:“一事歸一事,今日是三郎媳婦兒的茶禮,不說別人的事。”蘇恆也說:“兒子不曾聽母親說過訂下了旁人。父親在時曾說,四十而無子方可納妾,兒子一直記在心裡。且如今天下甫定,兒子也無心女色。” 這才全了我的臉面。 但太后始終不曾放下這件事,後來我被立為皇后,蘇恆後宮只我一人,她更是有了接劉碧君入宮的理由。 那段時日,連劉碧君見了我也倍覺尷尬。平陽公主從中周旋,勸說太后將劉碧君認作義女,以公主之尊選個舉世無雙的夫君風光出嫁。可惜太后眼裡,舉世無雙的男人只她兒子一個,配得上她兒子的也只劉碧君一人。到底還是趁著我糊塗那半年,將劉碧君塞給了蘇恆。 今年二月底,蘇恆再次回樊城老家祭祖。太后便命劉碧君替她跟了回去,分明就是想昭告祖先和鄉里,劉碧君才是她蘇家的正經媳婦兒。 太后的心事,到如今也達成一半了。 而劉碧君的入宮,也是蘇恆對我誅心的開端。 當年蘇恆拒絕娶劉碧君,我便沒有想到,劉碧君竟是他愛慕已久、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馬。直到他下詔廢我,卻半篇詔書都在傾訴他對劉碧君的舊情,我才知道我與他的過往不過都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