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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牽了韶兒的手登上臺階。 身後嬪妃宮娥們排成兩列跟在我身後,作出皇后率領眾妃朝見太后的架勢。 可惜她們今日越過我直接來見太后,先壞了規矩。此刻厚著臉皮賴上我,已是司馬昭之心。我不戳穿,不過是難得糊塗罷了。 這群人品秩最高也不過是美人,而且還是三人並列,彼此家世、人品都彷彿,自然挑不出個眾望所歸的頭領來。但今日蘇恆回來,她們又都想 迎駕未央宮通往長樂宮的路,是一條橫貫東西的長巷。 長巷西端在未央宮深處,前朝時是剛入宮的良家子們住的地方,人稱永巷。本朝住的則多是宮匠、繡女等手藝宮人。永巷正連著北宮門,是外臣奉召出入後宮的通路。 長巷往東去,過了一道門闕便是長樂宮。進了長樂宮再一直往東,出了霸城門,再走不久便是折柳送別的灞橋。 蘇恆自藍田縣而來,灞橋是畢竟之路。今日一早,朝臣們已去近郊接駕。 過了灞橋之後,御駕便往西南折去,經南安門御道入長安,一路北行到長巷,而後再往東入東闕門,來長樂宮拜見太后。這都是既定的路程。 皇后率領嬪妃及宮人迎駕,便在東闕門內。 我帶著一群女人來到東闕門的時候,蘇恆身邊的太監剛剛來通稟訊息,說御駕過了灞橋。 我算了算時間,起碼還要再等兩刻鐘,不由懊惱來得太早。 算起來,我已有十年不曾見過蘇恆。但此刻心中默然,竟半點情緒也無。似乎見不見他都無所謂。 人說十年一夢,我上一世與蘇恆糾纏了兩個十年,也早到了夢醒時分。 長巷兩側城牆高聳,天空便只有窄窄的幾丈寬。晴光斜斜落於對面牆上,光影如割。青磚砌成的牆面無水而潮,就著昨日未乾的雨漬,陰涼侵人。 楊花依舊漫天飛舞。有古楊樹依著牆角而生,樹蔭當風搖擺。高牆上的城闕半掩在它的枝椏間,簷角佔風用的金鈴叮噹作響。 長巷兩側宮人們已按著身份、位階站好。打眼望去,香鬟翠鬢、環肥燕瘦、爭奇鬥豔,連沒有名分的小宮女也穿得比平日裡鮮豔些。女孩子的嬌俏容顏,竟讓這陰冷長巷也明媚耀人起來。 只是她們當著我的面,都拘謹得很,不像在長信殿下時那般聚堆私語。 我與她們關係冷淡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何況我也學不來太后的平易近人,無需跟她攀比這些。便只靜靜的站著等待。 時間流淌得比預想中還要緩慢。 眼前景物漸漸有些晃,耳朵裡也起了雜音。頭上的飾物連帶身上的衣袍也沉重起來,我知道自己差不多要撐不住了。 而蘇恆的儀仗就在這個時候緩緩的拐入這高牆深巷之中。羽林郎漆黑的戎衣與錦紅的披風交織著,馬蹄噠噠的踏在青石地面上,五色祥龍旗獵獵的揚在風中。 蘇恆的輦車便在儀仗的中央。 長巷兩側的宮人們如海浪般跪伏下去。 我強打起精神,帶著三個美人迎上前去。 所有跪拜的人山呼萬歲。我無須行跪禮,這個時候卻也必須低下頭去,向他表示恭順。 而後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 以蘇恆的性情,當不會讓這麼多人在他面前跪很久。 我正恍神,面前便出現了蘇恆的十二紋章玄衣。他身形青竹般挺拔,再沒人能將那身章服穿得像他這般雅緻好看。他的右手壓著袖口微微的抬起來,手指修長白皙,比玉同色,依舊是當初我從蓋頭底下看到的模樣。 我一時茫然。身後不知是誰拽了拽我的衣袖,我猛然回神,屈膝下拜,“恭迎陛下。” 他依舊沒有回應。 久到我幾乎要就勢倒下去的時候,他才道:“朕沒料到皇后會來。” ……確實,他帶劉碧君回鄉祭祖,分明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我的臉,以我過去的心性,莫說來迎他回宮,不一劍斬了他已經是很沒出息了。 不過所有的怨懟都是因愛而生,一旦不在乎了,一切不過隨手便可拂去的塵埃。 我說:“……很久沒見陛下了。”所以來看看。 他只略頓了頓,便對我伸出手來。 無論如何,至少在這個場合下,他不會讓我難堪。 畢竟我還是他的糟糠之妻。 我將手搭上,他握住,輕輕帶了我一把,而後道:“都平身吧。” 我腳步略有些踉蹌,他便靠近了些,托住我的手臂,將我帶上了輦車。 我與他雙雙坐定。儀仗再次前行,風從高處吹過,我略覺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