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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等了多久。” 我說:“兩刻鐘。” 他將手搭在我的膝蓋上。他的手一貫溫熱,而我身上蜀錦厚重,翟衣繁複,壓在面板很不舒服。不過還可以忍。 耳邊忽然有些溼熱,我側身躲了躲。他攥住了我的手。 “你心中怨朕。”他壓低了聲音道。 我說:“不敢。” 他笑道:“你有什麼不敢的。” 他很少有刻薄的時候,可這語調卻斷然稱不上友善。 我心中厭煩,便答道:“少年時確實無所畏懼,如今年紀大了,反而事事瞻前顧後,少有‘敢’的時候。” 他停頓片刻,問道:“朕……讓你覺得怕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 他攥起我的手,親了親我的手背。我下意識往回抽手,他用力握緊,幾乎要捏碎我的手指,低聲道:“適可而止。” 我聽出其中警告的意味,倦怠的靜默下來。 我很清楚,今日既然來見他,便不該流露出厭倦來,可是有些情緒不是能掩蓋或者偽裝得了的。 我垂首不語,他用力的揉搓著我的手指。我覺得骨頭都要被他生生折斷了。 換做過去,也許疼死我也不會開口服軟。可如今我已經沒必要跟苦楚較勁。 我說:“疼。” 他手上的力道驟然放輕。卻隨即再次用力。 他是在洩憤。 我不明白他的恨意從何而來,畢竟我都沒有恨他不是? 我強忍了不再說話。 御輦行得很慢,幾乎就是走路的速度。幸而從東闕門到長信殿路並不遠。長巷很快便到了盡頭。陽光從無邊蔚藍的晴空上灑落下來,明媚而溫暖。只楊花濛濛撲面,飛雪一般。 長信殿所在的高臺已經在望,太后牽著韶兒的手,等在高臺下面。 我理了理衣褶,將被蘇恆捏得紅腫的手遮住。準備起身。 卻在這個時候聽到蘇恆說:“你剛剛說很久沒有見朕了……” 我點了點頭。 眼前忽然一暗,額頭柔軟溼潤,片刻的碰觸。 我不由怔愣的追著他轉過頭。 他靜靜端坐,修眉如山,鳳眸似水,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若不是冠冕上十二旒脆響不止,我幾乎以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雖性情寬仁,卻一貫持重正經,不曾在人前做出親暱輕率的舉動。我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戒備的注視著他 他唇角輕輕挑起,那雙漆黑的鳳眸溫柔的瀲灩起來,春醪般清亮而醉人。他面孔素淨如白玉雕成。清貴儒雅,雪膚玉濯。 他生得那麼好看。當年我只在屏風後偷偷望了一眼,便再不能忘記。 他柔聲說道:“可貞,朕也很想你。” 但他從來都不是個將溫柔寫在臉上的人,更不是個會將喜歡說出口的人。 我忽然明白,他是在做給人看。 今日近臣與宮嬪都在,不出半日,我與蘇恆和好的訊息便會傳遍長安上下。這個訊息可以安撫哪些人、迷惑哪些人,我心裡大致有譜。 我忽然覺得有些恨他。 可是這同樣也如我所願。 於是我笑答道:“臣妾受寵若驚。” 他靜靜的望著我,沒有再說話。 我與他攜手下了御輦,一起上前拜見太后。 太后幾個月沒見他也思念得很,拉了他的手臂讓他起身,攥住他另一隻手,細細的端詳了他半晌,方笑道:“沒有瘦,氣色也好,碧君照料得不錯。碧君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 蘇恆道:“她在後面,大概會晚一會兒到。” 太后皺了皺眉,卻沒有追問下去。只笑著回身去牽韶兒,“別站在外面了,進屋聊。” 太后自入主長樂宮,已有五年不曾回過樊城。 她生在那裡,長在那裡,嫁在那裡,親朋故舊大都留在那裡,思鄉之情自然比蘇恆還要迫切。 她瑣瑣碎碎拉著話家常時,眼睛一直柔柔的眯著,並沒有刻意的微笑起來,聲音裡的歡喜卻讓聽的人也忍不住快活起來。 她對自己人一貫是好到招人妒的。 我很羨慕她的性情。雖然論起威儀端莊,她依舊比不過我的母親,可是她喜惡之心分明且執拗,實在比任何貴婦活的都要有滋味——當然話又說回來,這世上的皇后實在有太多理由羨慕太后,我也未必是真覺著她這樣的性情就好。 太后跟蘇恆說話,都是些我插不上嘴的事,我便抱了韶兒在一旁聽著。 太后將家裡蘇恆的姑姑舅舅各色親戚悉數問過了,終於再次說起了劉碧君。 “她託人送來的桔子很好。我吃著桔子,彷彿自己也回了一次家,很覺得安慰。這份細心平陽都不曾有,你該賞她。”她笑道。 蘇恆答:“兒子記住了。”吩咐我道:“日後南邊送東西來,皇后記著多給劉美人一份。” 這回答不識趣得緊,可見他也沒有劉碧君的玲瓏心腸,不是個讓太后覺得貼心的。 果然,太后眼睛裡的喜色霎時就褪乾淨。但這個時候她反而和藹微笑起來,“就沒見過你這麼小氣的皇帝,皇后你也不說說他。” 太后提到了劉碧君,我便知道她定然是要我開口的,卻也沒想到她就這麼把話題砸給我。正要開口,韶兒卻忽然插嘴道說:“鄧師傅說,父皇最大,宮裡邊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