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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坐下來撥絃,身邊伺候的宮女都是一時仰慕一時茫然。只覺她彈琴時儀態說不出的瀟灑閒適,幾乎就是個世外高人。但是那琴音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琴譜出錯了,串曲了?邵敏看到她們東張西望,一面隨意撥捻,一面忍俊不禁——她實在不忍告訴她們:不用找了,就是我彈跑調了。天色依舊陰沉,連太陽都是慘白的一抹。不過這並不妨礙邵敏的逸興。金水河水碧如藍,柳垂如絲,橋如玉帶。無風無波之時,對岸宮殿映入水中,上有鴻雁當空飛過,別樣沉靜。秋水長天,天然已是一曲清韻。但這清韻的基調卻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當年她初到汴京,正是三月三日上汜節。柳絛新綠,桃花乍開,城外金水河中春波湧動,兩岸遊人如織。兩岸貨攤櫛次鱗比,兒童搖著撥浪鼓騎在父親的脖子上,姑娘們兩鬢簪著最美的桃花,遊人攀折了柳條一路指點。就連勾欄女也租了畫舫,揮著帕子順水攬客。就在中午最熱鬧的時候,不甘寂寞的人唱起了清歌,嗓音高亢嘹亮,直衝雲霄。那才是最美的調子。邵敏回憶著那調子勾了勾弦,忽然聽到對面起了簫聲,一纏一和,漸高漸遠,竟與記憶中分毫不差。手上一錯,霎時破了音。卻不想簫聲竟也跟著迴轉,將破音帶過,重新找回了主調。邵敏略有些恍神。——三年不見,元浚的簫藝確實是大大長進了。邵敏停了手,只靜靜的聽著他吹奏。也許因為元浚長相性格實在戳不到她的萌點,所以在與元浚時常見面那五年裡,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元浚離開三年,她甚至不曾想起過他一次。但是當他回來,有些記憶便無可迴避的清晰起來。她還記得那個陽春三月,他立在柳枝上,用簡陋的柳管吵醒她的春眠。對她說:“日後你就算見不到我,只要聽到我的哨聲,就知道我來看你了。這樣就不寂寞了吧。”那時她笑答:“你以為是喚小狗呢?”本來是玩笑話,元浚卻當了真,笑道:“你非要計較的話,那就我來當小狗吧。你想我的時候,就吹一聲柳哨,不管我在哪兒,都一定馬上趕過來,好不好?”邵敏調笑道:“可是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來了?”他為此想了一整日。第二天來的時候,手裡便帶了一管簫,神情裡不無得意“若我來了,便在牆外為你吹簫。你若喜歡,就彈琴,咱們琴簫和鳴,說不定也能成就一段佳話。”——但最初的時候,他的簫聲雜亂得不能聽,枉論琴簫和鳴。他第一次奏出完整的曲調時,邵敏正發燒昏睡在床,頭痛耳鳴,難受得得幾乎死掉。他在牆外對著譜子,一個音一個音的找,簫聲一斷一續,徹夜未停。等到邵敏意識到是他在外面,起身撥了兩下琴絃,簫聲才停了下來。那之後他的簫藝日漸高明,終於行雲流水般揮灑自如。邵敏沒變成他的小狗,他的簫聲卻成了邵敏的鈴鐺。他一直都是個溫柔多情的人,他的簫聲就像他的人一般治癒。無論邵敏內心如何的焦躁和不安,只要聽到了,便在不知不覺中被安撫了。她很想單純做一個聽客,甚至做他的鐘子期也可以。可惜她從沒想過要因此愛上他簫聲很快寥落沉寂下來。宮女們張望一番,終於找到了來源,齊整整的向金水河對岸瞭望。元浚正立在玉帶橋上,柳絛水光,風姿卓然。目光所向,年輕的小姑娘們個個心猿意馬。邵敏不願與他做河漢相望狀,便對身邊一個小宮女道:“去請壽王過來說話吧。”小宮女紅著臉疾步去了。剩下幾個一陣嘰嘰喳喳。少女聚集的地方,俊美的男人縱不能撩起情思,也是難得的賞心悅目消遣。邵敏無奈“幃帳。”她們才從興奮中回神,將屏風挪了挪,擋在邵敏前面——叔嫂間避諱是多是少並無定製,但老太君都提醒過了,還是謹慎為妙。元浚很快來到近前,跟邵敏見過禮。而後便立在屏風後,沉默不語。邵敏便主動開口:“壽王今日來,是有什麼事嗎?”元清答道:“來探視陛下。”他一向都是多話的人,鳳儀殿相遇時他沒認出邵敏,也還要調侃她是漁婆。但這兩次正面跟她遇著了,卻惜字如金。連邵敏都能感覺到他的壓抑。邵敏自然更不敢跟他鬆懈了,“陛下正跟內閣議事,壽王可要等著?”元浚沉默了一會兒,說:“就等一等吧。”邵敏只好吩咐道:“給壽王看座。”這麼隔著一道屏風相顧無言,無疑更痴男怨女、引人遐思,因此元浚一坐下,邵敏便站起來,說:“壽王暫且等著,我還有些事要先離開。鶯歌紫菀隨我去,其他人在這裡應著吧。”邵敏才走幾步,忽聽到背後元浚說:“皇后琴聲裡多有追懷,傷今而憶昔,皇后可是對……。”邵敏打斷他,淡然道:“壽王聽錯了。”——便是他真這麼想,這話也不該說。以他的聰明,如何連這點輕重都掂不清?可見什麼謹慎識趣從來都不是他的本色。元清與內閣議事還沒結束,這些日子該處置的雜務她也都解決了,邵敏實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