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如珠快語始終清泠泠的,直至末一句,驀地添了幾分狠意。紅衣縱使聽得不舒服,但也知是她誤會,又覺她這口氣根本就是小姑娘賭氣一般,便懶得多做什麼解釋,服軟似的一頷首,莞爾道:&ldo;諾,紅衣謹記。&rdo;&ldo;還有,該有的分寸你最好能有些。&rdo;話語聽著更凌厲了些,這回倒叫紅衣一愣,一時未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ldo;分寸&rdo;。她冷然一笑:&ldo;長陽城裡但凡和驃騎將軍有過交集的,都知道他不愛管閒事。旁人為謀仕途想央他辦事他從來不肯、有時連宮宴都懶得去。&rdo;這話,前一條紅衣不清楚,後一條她倒是目睹過,微一點頭示意明瞭,便覺眼前帶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劃了一劃,蔑然又道:&ldo;他為幫你來央惜姐姐,你也真算有本事。&rdo;&ldo;……什麼?&rdo;紅衣一懵,茫然地看向她,一時仍是不解。&ldo;霍清歡!&rdo;一語厲喝灌入殿中,三人均一愣,同時望去。方才霍清歡那幾句話,席臨川聽了個大概,心驚心虛之下不得不一語喝住她。鐵青著臉走進廳中,緩神片刻,冷色一揖:&ldo;陽信公主。&rdo;霍清歡悶然不言地瞪了他一會兒,抿了抿唇,略有不快道:&ldo;將軍怎麼來了?&rdo;席臨川回得直截了當:&ldo;因為聽聞殿下來此找事。&rdo;&ldo;找事?&rdo;霍清歡眉心一鎖,睇他片刻後輕笑出聲,&ldo;我方才所言那句錯了?父皇的心思你我都清楚,還說不得了麼?&rdo;席臨川面色愈沉,霍清歡的話卻還沒停,揚音一笑,又道:&ldo;哦……你放心,你幫這舞姬在惜姐姐這裡謀事的事,父皇不清楚,是我自己打聽的,我也不會告訴他‐‐不過、不過上元那日你邀了那麼多人來,他們……真的也不會說麼?&rdo;她一壁說著,一壁偷偷抬眸打量席臨川的神色,眼裡那份時隱時現的擔憂是真的。紅衣一時卻無暇顧及她擔憂的是什麼,只覺腦中&ldo;嗡‐‐&rdo;地一聲,她愕然看向席臨川,翕動的薄唇間,盡是不可置信:&ldo;將軍……&rdo;席臨川方才強自剋制著的慌張登被激開,他看向紅衣,想解釋個清楚,視線一觸霍清歡,狠壓著怒意,切齒而道:&ldo;請殿下先回去。&rdo;霍清歡的神色輕輕一滯,立時覺出不對來,又不敢惹他,狠瞪紅衣一眼,拂袖出門。廳中歸於安寂,靜了很久很久,謹淑翁主一聲嘆息:&ldo;這下她更確信你的心思了。&rdo;席臨川仍在原地僵著,對謹淑翁主的話仿若未聞,猶豫著朝紅衣邁了半步:&ldo;這事……我……&rdo;&ldo;我想出去走走。&rdo;紅衣語氣冷硬,忍著胸中憋悶轉過身向謹淑翁主一福,道,&ldo;告退。&rdo;她頭也沒敢回地奪門而出,連腳步都是亂的。繞過亭臺樓閣、穿過花園樹林,毫無目的地一直往遠處走,半步也不敢停,只怕一停下來、一靜下來,就會哭出來。直至那片湖泊映入眼簾,眼淚終於禁不住地決堤了。膝頭一軟跌坐下去,紅衣環著膝蓋,貝齒狠咬著胳膊,壓抑的哭聲嗚嗚咽咽。這種委屈實在難以言喻。那麼多日的忙碌、費盡心力地排出一場舞來,而後大獲成功,讓她前所未有地感到滿足……而後一朝間突然得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做戲、都在陪她玩而已,只有她什麼都不知道,稀裡糊塗地像個傻子一樣,還以為自己真的做到了什麼。……她是真的傻啊!她為什麼沒有想到這竹韻館的機會來得太巧?明明知道席臨川在長陽擁有怎樣的地位,與皇家又有怎樣的關係!心裡的堅持突然被侵襲猛烈的酸楚擊潰了,這陣絕望甚至比在席府裡被席臨川厭惡時來的還深‐‐原來她還是逃不開的,這長陽城裡終歸是他們說了算,他們想禁錮住她,她就像是如來佛手裡的孫悟空。謹淑翁主屏息看著幾十尺外因抽噎而輕顫不斷的脊背,胳膊肘不住地拱旁邊的席臨川,橫眉冷對地壓聲說:&ldo;快去!&rdo;席臨川則連聲音都不敢出,生怕驚了紅衣,痛苦地動著口型反問謹淑翁主:&ldo;怎麼說?!&rdo;&ldo;照實說!&rdo;謹淑翁主銀牙緊咬,&ldo;該承認的承認,該否認的否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