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顏色的衣服,哪會想到四十歲那麼久遠的事。等她四十歲的時候,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快是半甘年紀,不知是否還會現在這樣氣宇軒昂,也許是個畜著山羊鬍子的糟老頭,又或許是個挺著大腹便便的胖老頭。想至此,她忍不住嗤笑出聲,只是下一刻,她的眉頭又輕輕皺了皺,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那個時候,她還會留在他的身邊嗎?或許她不堪他的冷言冷語,又或不堪他的時常刁難,早早歸西。又或許,他終於厭倦了折磨她,趕她離開……離開……好像她已經有很久的日子沒有想過這兩個字,以前在宮中的時候,她每日都會盤算著還有多久,將要離開這個牢籠。也許是平遠侯府安樂的日子,讓她漸漸產生了一種惰性了吧。她終究還是有一天要離開那裡的,只不過這一天究竟是何時,現下不得而知而已,又何必想這麼多。最近,她想得東西太多了,連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心裡頭就像是藏著一團亂了的線一樣,怎麼理,也理不出線頭。突然,店外一聲叫喚:“品姑娘,該走了。”是關群。她回過神,應是侯爺見她沒有跟上,不耐煩了,所以讓關群叫她了。她又摸了摸手中水藍色的綢緞,真是塊上好的綢緞,用在她這個奴婢的身上,不知是否有些浪費。莞爾,她嘆了一口氣,放下華綢,走出了綢莊。剛用完午膳,這全京都最有名的裁縫雲娘便到了。據說她做的衣裙獨一無二,保證整個京都找不出兩件同樣款式的衣裙,許多官家小姐或是名門貴婦都爭相求其縫製一件衣裳,甚至宮中最受寵的鳳妃娘娘的衣裙都是出自其手。品妤像具木偶一樣伸縮著手臂,心裡頭又開始莫名的亂了起來,有些事情她想弄明白,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反而是越來越亂了。就像是現下,這位雲娘卻放下繁忙的生意不接,卻跑來替她這個外鄉的下人量身。若是司行風想讓她受寵若驚,“寵”到不覺得,“驚”到是真的驚了。雲娘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便道:“前年時候我隨我家相公回鄉祭主,不幸遇上劫匪,若不是蘇公子搭救,我們夫婦二人早已成了一縷亡魂。所以,只要蘇公子開口,無論在天涯海角,只要用得著我們夫婦的,便當竭力所能。”一開始,品妤聽到蘇園內所有人都稱司行風為蘇公子,而非司公子,有些意外,後來轉念,在異鄉隱姓埋名是常事。所以雲娘稱他蘇公子,品妤並沒有太多驚訝。“哦,謝謝。”她頜首謝過。原來又是被他所救之人。雲娘繼續道:“除了前年為了感謝蘇公子,我替他做過一套衣衫,姑娘是第一個讓蘇公子主動開口請雲娘做衣衫的人。”品妤微微一怔。雲娘又道:“想來姑娘一定是蘇公子的心上人了。”品妤晦澀地一笑,連忙道:“不是,我只是他府上的丫環而已。”這下輪著雲娘怔住了,未久,便聽她撲哧一聲笑了開來,“姑娘的面板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配上這個顏色的衣裙,會十分漂亮。我雲娘別的不敢說,但這論做衣服,我敢保證姑娘你穿上我做的衣服之後,比那宮中的娘娘還要美。”品妤淺淺地笑了笑,比宮中的娘娘還要美?若是這話被王上西陵川聽到了,他一定會挑著眉毛對她說:“嗯,美在很提神。”雲娘量好了尺寸,臨行前又道:“姑娘你且放心,雲娘這幾日什麼事都不做,連夜也會將姑娘的衣裙趕出來。”“多謝雲娘。”品妤欠了欠身,然後送雲娘出園。幾日後,正如雲娘所承諾,衣裙做好了。“還好趕得急,今日剛好能派上用場。”在雲孃的催促下,品妤才換上了新衣,對著銅鏡一照,果真,雲孃的話不假,她這張平凡的臉,配上這飄逸如仙的衣裙,整個人看上去,比平日裡要美了至少三分,她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沉靜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