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退回客廳時他還沉沉睡著,不知什麼時候倒了下去,蜷縮在大而柔軟的沙發中,我走過去,跪在他旁邊,多麼美麗年輕的容顏啊,生命就在那白皙的面板下微微律動著,從眼睛裡散發出璀璨的光彩,把我深深的迷惑,讓我自始至終我都固執的認為,他與別人不同,我想知道一切答案都藏在陳染的生命裡,儘管他經常犯錯,經常睡著。從桌子上隨手拿起一本書,隨意地翻開一頁。一切事情的結果都是壞的。是石康的《晃晃悠悠》。遲疑了一下,把它裝在包裡,站起來,開啟門,離開了。郊區的晚風很大,吹得我頭髮瘋狂的飛舞,衣裙都躲到身體後面瑟瑟發抖,我在公路旁邊一次一次的伸出手,直到某輛貨車停下。&ldo;師傅,能帶我回市裡嗎?&rdo;他搖搖手,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方言。&ldo;求求您了,我有急事,太晚了找不到車,看,這我學生證,我不是壞人,幫個忙吧。&rdo;好說歹說,老先生才同意把我拉到濱江路,關上車門的剎那,看到不遠處一個奔跑停下的身影,在路燈下,有種奇異的反光。&ldo;快走快走。&rdo;我不知為什麼笑出來,貨車開動了,我看著他,他看著我,越來越遠。司機一直在羅羅嗦嗦的說些什麼女孩子這麼晚不要亂跑之類的話,我跟著編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故事拿京片子和他胡侃,似乎又找回以前的自己了,有點小聰明,活潑,快樂,這次跑出來完全是因為我媽不讓我考中戲,幼稚的覺得是她折斷了我的夢想,帶著點小傷感氣的離開北京。其實,人若真的想幹什麼,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攔,那些有藉口的,無一不是人性軟肋的可悲表現。車窗外,離公路更遠的地方,一片漆黑,我停下逗那司機開心,把胳膊支在車窗上,手指彎下來,大拇指放在嘴角,過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是第一次出現這個成人化的動作,驚覺中放下,疲憊的靠在椅背上,任暖溼的風不斷地拍打自己的面頰。那個夜晚,我穿著水綠的連衣裙。那個夜晚,陳染並沒有主動地扮演什麼角色,但是,有什麼他的東西還是深深地影響了我。那個夜晚,我莫名的想要自己陪自己度過。那個夜晚,他追出來的身影給了我一個開始,一個我的陳染的開始。那真的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我無法向你準確的描述它的樣子,只是,包括風的紋路那樣狹小的東西,都讓我感動莫名,它是我人生中最真實的一個晚上,以後的日子裡我曾無數次的想重溫那種真實,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以後的幾天,按照計劃應該去別的城市了,但我還是窩在旅館的床上,看了本《晃晃悠悠》,熟悉的北京,周文,陸然,和阿萊,和那句一切事情的結果都是壞的。從小就有個奇怪的潔癖,不看別人摸過的書,也不把自己的書給別人看,但陳染的書,卻陪我幾次睡過去,緊緊地握在手裡。&ldo;在我難過的時候,不管那是什麼時候,我都不喜歡被別人察覺到,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不喜歡而已。我知道,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我很喜歡阿萊,阿萊就老對我這麼說,別告訴別人你今天難受過,什麼也別對別人說,因為說了也沒有用。我相信阿萊說的一切。&ldo;扔下書,我從床上跳起來,拿下別在睡裙上的髮卡,把長長的劉海夾在頭頂,踩著海綿墊,做起廣播體操,嘴裡還唸唸有詞的喊著一二三四。每當看完一本好書,都感覺自己需要發洩,廣播體操就是我發洩的方式,可惜,這次被無恥的打斷了。那是一個下腰的動作,我倒著張臉,從分成三角的雙腿中間,看見門悄無聲息的開了,然後是錯愕的服務員和嘴角抽動了一下的陳染。&ldo;呀!&rdo;一激動直起身子沒站穩狠狠的仰摔倒床下。…疼。&ldo;你怎麼不敲門啊。&rdo;我氣呼呼的趴在床上,陳染扔下包,無奈的看著我:&ldo;你是豬啊,我敲了半天你都不開,帶著服務員敲你也聽不見,只能編瞎話讓她開門了,帶著耳機開那麼大聲怨誰,不過您這根耳機線夠長的…&rdo;…我瞟著他轉身放下揹包,忙把露出一角的書用被子蓋好。&ldo;你那天怎麼跑了?&rdo;&ldo;你睡著了我沒事情做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