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下的當天,睿王恆商雙膝著地跪在御書房,苦求恆爰改聖旨。「皇兄,蓼山縣臥虎藏龍,盡是江湖幫派,本就險惡,如今刀光劍影,場面正難控制,皇兄不派名奇人異士恐怕鎮壓不住。顧況上不得馬提不起劍,不過是個學問半瓶醋的書生,這樣的重任一定負擔不了,去了也只會誤事,請皇兄再下聖旨另選人才。」恆爰坐在御桌後,把玩一個紙鎮:「你心裡以為朕有意送你的救命恩人去送死?」恆商低頭:「不敢,臣弟知道皇兄是給臣弟面子,派顧況去蓼山縣讓他容易立功方便提拔。但是臣弟實在曉得顧況沒這個能耐擔當重任,求皇兄另選賢才吧。」恆爰放下紙鎮起身:「曉得朕自有朕的安排就好。朕明白你素來謙謹慎重,但聖旨已下,顧況後天便要起程赴任,更改不得。況且顧況不過是去做縣令,平亂調解的事務朕另派朝廷的兵馬去做,你無須擔憂。」踱到恆商身邊,彎腰雙手將恆商攙起來,望著恆商的雙眼道:「你兩位救過你命的人似有偏袒。與顧況比程適進的是軍營,雖然掌書也是文官,但萬一去了前線,免不了騎馬提劍。從前些日子到現在,你口口聲聲都是顧況,朕都沒怎麼聽你提過程適。」恆商被說中軟肋,無言應對。沉吟片刻,又低頭跪下:「如今蓼山縣江湖幫派聚集,山雨欲來,臣弟請旨領兵調解威懾。」恆爰道:「幾個江湖幫派你砍我我砍你的仇殺就由王爺親自領兵震懾未免小題大怍,朕近期朝中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商議,此事你便不用操心,朕會斟酌著辦。」再彎腰雙手扶起恆商,雙目在恆商臉上注視片劃,緩聲道:「臉色有些憔悴,先回王府歇著吧。朕讓御醫送兩帖補養的藥材給你調養幾日。朕同你說過不少次,千萬保重自己的身子,你若有些什麼,要朕如何是好?」恆商只得回王府去。晚上,恆商換了件便服,乘小轎去中書侍郎府。「慕遠,算我求你一回,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讓皇兄另找人做蓼山縣令?」司徒大人正在聽侍婢彈琴,與另兩個侍妾猜花謎賭酒,猜對一個賞一杯,猜錯一個罰兩杯。兩個侍妾猜得滿面春色,掙扎著從司徒暮歸身邊整衣起身。司徒暮歸對恆商搖頭:「沒法子,皇上的脾氣你不是不曉得,聖旨一下如潑出去的水,再難更改,顧況這個知縣做定了。」恆商苦笑:「我上午在御書房求皇兄派我領兵去蓼山縣平定這場江湖紛亂,皇兄覺得小題大做,也被駁回了。」司徒暮歸笑道:「你待顧況果然不比旁人。」恆商今天第二回被人這樣說,心中沒來由一動。坐下端起香茶嘆氣道:「我當年大多是與景言玩,說起來有趣,景言小時候就與小六不對,他們兩個是對頭。小孩子家的玩意兒,現在想起來還好笑,更好笑的是這兩個人到現在還不太對頭的模樣。」司徒暮歸道:「從小一塊長大還不對頭,莫非有什麼宿怨?」恆商道:「宿怨不少,最大的一樁,正與太師和太傅一樣。程適和程太師是同村,顧況與呂太傅同村。」司徒暮歸興致勃勃地放下茶杯:「巧了!這倒有趣。」第二天,司徒暮歸在御書房求見恆爰,先上陳了轉呈的奏疏。另奏道:「皇上,念近日蓼山縣的事情越鬧越大,江湖幫派蜂擁至蓼山縣,殃及各省州縣,朝廷不插手恐怕不能善了,臣以為,靠地方總兵官銜,江湖人物未必買帳,當從朝中另擇要員領兵前往,方能威懾。」恆爰面無表情合上手中奏摺,雙眼掃過司徒暮歸面孔:「那你以為,朕派誰去合適?」司徒暮歸恭恭敬敬道:「臣力薦一人。」皇上眼中寒光閃爍:「誰?」司徒大人慢悠悠道:「撫遠將軍,呂先。」皇上眼中的寒光淡成悠遠的暖意,略一沉思,頷首道:「甚好。」吏部和兵部的文書填寫齊全,顧況和程適與楷書閣的楷書郎大人和楷字們做別回家收拾行李,程適還去城外撫遠將軍的兵營裡掛名應了個卯。明天顧況啟程,程適也啟程。顧況坐縣令的瓦藍小轎,程適隨軍營的兵車戰馬。都走坦蕩蕩一條向南的官道,要去的地方都是蓼山縣。啟程那日,正是十二月初一。半陰天,寒風陣陣。欽天監監令稟告皇上,臣觀天象,於此行甚利,大吉。宋諸葛在自家的小院子裡抬頭望天,天色不好,風頭不順,堪憂,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