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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顧況十分不好意思,「我新上任,只能摸索著做官,只求無過,不敢讓人說我是好官。」邊說邊到了書房門前,恆商跟著顧況進門,闔上房門,攜起顧況的手笑道:「景言你一向只嚴謹做人,可也莫謙慎太過。我此番只是實話實說。」顧況被恆商握住手,不禁心中覺得有點侷促,按理說他和恆商關係不淺,互相握住手說說話並沒有什麼,顧況暗想,自己最近似乎有些不對,是不是確實避諱得太過了一些,惹得恆商的眼神神情每每有些失落,不知為什麼,恆商眼神中露出失落時,顧況心中便也跟著有些不舒服,像被什麼揪住了一般。顧況任由恆商攜著手,低頭笑了笑。恆商看見他的笑容,神色頓時又欣喜了些,將顧況的手握得緊些,道:「眼看又近午了,下午你看完卷宗,我找你下棋。」顧況恍然記起:「快晌午,是了,我說有件事情沒辦。要跟廚房說一聲,中午挑塊板正些的牛臀肉燉湯!」立刻急匆匆出門去。恆商從他驀地抽回手時,神色就黯了一黯,可惜顧況急著去給程適燉湯,並沒有留意。恆商垂下衣袖,看著顧況匆匆離去的身影,浮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低聲像自言自語般道:「原來你心中,始終是程適的事情要緊些麼。」話語淺淺溶入清冷的風中,顧況自然不可能聽到。中午,顧況親自端著一碗牛肉湯,去瞧程適。程適剛敷完藥膏,脊背向上在床上躺著,向顧況瞄了一眼,知道他來看風涼笑話。顧況身後照例跟著恆商,恆商照例跟程適寒暄了兩句,不曉得為什麼,今天神色僵硬得很。顧況道:「程賢弟,你此番舊傷變新傷,大夫說可惜要在床上再養一兩天,多忌口些日子。」程適拖著嗓子道:「勞煩賢弟操心。」顧況在床沿上坐下,讓兩個小廝將程適架起來,把湯碗遞過去:「你掙得動麼?掙不動我舀給你喝。」程適斜靠在床沿上,剛要伸手接碗,忽然瞧見床尾站的恆商臉色像個剛成形的柿子,昨天晚上的情形在腦中一閃,驀然領悟,他不會在吃醋吧程適立刻縮回欲伸的手,有氣無力哼道:「別說,這陣子緩過勁來還真疼得緊。顧賢--小么,勞煩你行行好,餵我兩口兒。」顧況被他一聲小么喊得寒毛倒豎,舀了一勺湯送到程適嘴邊,程適吱溜喝了,再一勺再喝了。一勺勺餵過去,程適冷眼看恆商的臉一岔岔青下來。一碗湯喝盡,程適抹了抹油嘴,直直望向顧況雙眼:「小么,多謝,你待我真好。」這句話何其肉麻,不單恆商,顧況的臉也瞬間鮮青。程適洋洋得意看顧況一言不發拔腿就走,恆商酸著臉跟他出門,在床上吹了聲響哨,連陳年的老本都撈回來了,爽快。再此以後,直到程適下地,顧況沒進過他房門。程適歇了一天,就能四處亂走。走來走去,偏偏就晃在顧況四處,冷眼看恆商像看雞崽的母雞一樣時刻候在顧況旁邊。幾天看下來,越發覺得這事情有趣。如果拿兩個人的模樣比較,恆商眉目清俊相貌俊俏,程適見過的人裡沒幾個能比得上。顧況只是麵皮白些,五官順眼,一副書生相。怎麼想情形也該是倒過來。程適真不明白,恆商迷上顧況的哪一塊了。年二十九,家家都看著火爐滷肉準備過年,衙門裡蕩著滿院子滷味香。程適這兩天和衙門廚房的掌勺混得很熟,肚子整天油水頗足。恆商寫了個報平安的請安奏摺託呂先轉呈,去了大營到晚上還沒回來。程適趁這個空檔從廚房切了兩隻剛出鍋的滷豬蹄,溫了一壺小酒約顧況到房內同吃,其實是有幾句堵了很長時間的話想和顧況一說。程適這幾天冷眼看下來,顧況其實對恆商的那點意思還矇在鼓裡頭,落花不知流水意。程適覺著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索性今晚上跟顧況挑明瞭,日後更有好處。半碟滷豬蹄啃完,小酒喝掉半壺,程適還在琢磨是開門見山好還是迂迴婉轉好。顧況皺眉看他,「程賢弟,你說今天晚上有要事告訴我,吞吞吐吐唧唧歪歪半天沒露個話頭出來,到底是什麼事情!」程適放下酒杯,鄭重道:「顧況,我問你一句話。」顧況道:「什麼?」程適在燈下望顧況,屋裡生了火盆,挺暖和,顧況又喝了兩杯暖酒,臉色潤紅。程適忽然覺得,顧況的眼現在看起來比平時亮些,臉也比平時更順眼。恆商在酒後親顧況,難道顧況在喝了酒後能親出別的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