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幾個節目都平常得很,不外是業餘的吹吹笛子唱個曲兒,臺下的人都沒認真欣賞,凡是圍著幾個官場上的紅人打轉說笑。白雪嵐見堂哥身邊圍了一圈子人,懶得湊這個熱鬧,自己在碟子裡取了個果子放嘴裡慢慢咬著。反而白總理瞧見了他,親自走了過來,拍著他的肩膀問:「你怎麼躲這裡了?這麼多的漂亮小姐,你也不去談談天。」白雪嵐懶洋洋地笑,說:「我要是把漂亮小姐都搭訕走了,堂兄您可怎麼辦呢?伯伯上次還打電話來,說你不該當了總理還娶新姨太太,問你什麼時候回山東把堂嫂帶過來呢。」白總理眼睛往新姨太太那頭一瞥,擺著兄長的款兒說:「怪了,我不教訓你,你反教訓起我來了?聽說你有一個極出色的副官,今天要在這臺子上表演?我正要瞧瞧怎麼的出色呢。」白雪嵐站直了正要說話,忽然耳邊哄地一陣叫好。 他以為宣懷風出來了,連白總理也懶得理會,連忙轉頭伸著脖子去看,卻猜錯了,原來是歐陽倩被邀著上臺露了一手字,眾人因為她生得漂亮,是交際場中的名媛,父親又當著商會會長,便使勁地給她喝起彩來。白雪嵐見是她,不以為然,便又把身子轉回來。白總理仍在說:「漂亮副官什麼的,還是小事,我只怕你年輕氣盛,還是要逞強。你這陣子給我老實一點,要是再惹出事來,我可不管你了,別怪我這當哥哥的沒和你打招呼。」正說著,他那十八歲不到的新姨太太嬌滴滴地過來,撒著嬌說:「怎麼拋下我一個就跑了?這裡的人我老大半不認識,你也不介紹介紹。」挽著他的手就走了。白雪嵐樂得姨太太把堂兄領走,自自在在吃了兩個新鮮果子,便想起他今早親手摘的桑葚來。想起桑葚,免不了又想著宣懷風。便打算到後臺去探訪探訪。還沒挪步,身後一個人笑道:「喲,這不是白總長嗎?」白雪嵐一轉頭,含笑點頭:「周廳長。」正是警察廳長帶著副官過來了。周廳長一見了白雪嵐,很是熱情,先把手伸過來,使勁地握了兩握,歉疚道:「白總長這陣子身上欠安,我本該登門探訪的。實在忙不過來,該死,該死。」白雪嵐說:「說到這個,正要多謝周廳長呢。」周廳長問:「多謝我?這怎麼說?」白雪嵐一笑:「我那案子,警察廳不是花了大力氣嗎?這麼快就審明白了,又槍斃了犯人,幫我出了一口惡氣。胳膊上就算有傷,疼也少些。」周廳長不由也有趣地笑起來:「白總長,還是你想得開。其實我正為這事頭疼呢,擔心這案子審了,你有些不滿意的地方。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放心了。不過,你我都是一個政府裡辦事的,我又虛長你幾歲,有幾句話,交淺言深,不知當說不當說。」白雪嵐問:「什麼話?」說到這,周廳長身邊的副官便裝作有事,踱到另一邊去了。留他們在角落裡私下密聊。周廳長壓了壓嗓子,語重心長道:「海關總署裡有職員路上被打的事,我也知道的,警察廳很是義憤填膺。你看這世道亂的。只不過,老弟,聽老哥哥一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白雪嵐再聰明不過的,當即點頭道:「正是這話。我剛剛上任,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現在是騎虎難下了。但是又能怎麼辦呢?說句實話,再這樣下去,老擔心被人打埋伏,我這個海關總長就索性不當了。」周廳長說:「別急別急,就算是冤家,也有化解的時候呢。譬如你在外頭有不和睦的人,要是能見個面,喝上兩杯,交個朋友,豈不很好?」白雪嵐臉上顯出思索之色,低頭想了半日,才問:「周廳長,我知道這些事裡,那個叫周火的摻和了不少。不過這個人我還真的沒見過,不知道為人到底怎麼樣?」周廳長笑道:「這個人我還是有幾分熟的。我知道,你心裡懷疑就是他打你的埋伏,這個我可以拍腦袋給你保證,絕無此事。周火這個人,生意做得大,手下兄弟多,保不住有幾個惹事的,所以總是使他的名譽不太好,也就難免常常被人懷疑。其實要是認識他,就知道他也有他的好處,出手大方,是個極會做人的。你要肯抽空見一見,少不了發一筆小財。」白雪嵐說:「發什麼財?難道他要對我行賄?我可不吃這一套。」周廳長更是哈哈大笑,因為臺上正在表演,不少人轉頭瞧這邊,他便斂了笑,拍拍白雪嵐肩膀,低聲說:「白老弟,你這年輕人的脾氣,倒很像我當年。不過,人家做生意的,拿點誠意出來,也不過是想彼此交個朋友。你要不願意,那也算了,難道他還敢逼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