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駿聽著海洛因三個字,心裡無端地一跳。白雲飛見他默默的,打量著他問:「你就站著,也不坐下,也不說話,想什麼出了神?」林奇駿回過神來,掩飾著說:「我剛才帶了一匹好日本綢給你,想著這個時節了,正好該給你做一套薄長衫,另還有一個玳瑁匣子。令舅說幫你收起來,就拿走了,不會是……」白雲飛笑一笑:「大概這會子,不知已經進了哪一家當鋪了。」林奇駿跺腳道:「早知道我就不讓他拿。」白雲飛說:「沒什麼,你既然送過來,多半是要到他們手裡的。」說著,捂著嘴,一陣輕咳,竟然好一會不停。林奇駿原以為他是想歇幾天,託辭請假,現在見他這樣,似乎真的生病了,關心地問:「到底怎麼了?我看你的咳嗽一直沒好,要去醫院看看才行。」白雲飛停了咳,略喘了喘氣,微笑道:「咳嗽是小事,我只擔心我的嗓子,最近一開腔,都有點不對勁。所以請假,是想著歇歇嗓子。所以,我有事,也懶得和我那舅舅舅媽吵嚷,吵壞了嗓子,誰又替我唱呢?」他一陣咳嗽喘氣之後,兩腮自然添了一點紅暈,眼神又明亮柔和,很是引人。林奇駿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把手撫著他的臉,說:「這裡亂糟糟的,我帶你去賓館裡,開個房間,讓你舒舒服服歇息一下吧。就是吃飯,也可以在賓館裡吃,避開你舅舅舅媽,你也清閒幾日。」白雲飛一怔,笑容便有些不自然,淡淡道:「我連醫院都懶得去,又怎麼會想去賓館。」林奇駿聽著這話,也是一愣,知道他有譴責自己的意思。但自己的原意,卻並非白雲飛想的那樣,要滿足肉慾,確實是只想白雲飛有個清靜養病的地方,自己又方便在身邊作陪。就算做情人之間親密的事情,自然也是等白雲飛身體好了再說的。林奇駿便覺得自己含了冤,莫名其妙的,人格竟被個戲子置疑了。但是林奇駿的脾氣,卻是很少當場發作的,雖然心裡不高興,也沒有拂袖而去,在半舊的沙發上坐了,換個話題問:「剛才,你到底到哪裡去了?讓我這樣的等。」白雲飛問:「你的那位老同學,海關總署的宣副官,受了傷,你知道嗎?」林奇駿說:「當然知道,我昨天還趕去醫院看了他呢。」白雲飛說:「是嗎?昨天我也去了醫院,可能和你錯過了。」林奇駿奇道:「怎麼你也這麼快知道了訊息?」白雲飛說:「我和他姐姐年太太有來往,昨天在年宅做客,恰好宣副官受傷的訊息傳過來,年太太嚇得不輕,我自然也跟著去關心一下。」林奇駿悻悻道:「你和那位年太太,現在可是熟人了。」白雲飛笑道:「人家現在身懷六甲,就算再熟,也不會上賓館的。」白雲飛和別人的交往,林奇駿一向不怎麼理會,白雲飛這麼小小一句刺話,林奇駿只是臉紅了紅,嘆道:「你總是誤會我的好心,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無恥下流,趁病逞欲的人嗎?」白雲飛笑著說:「不敢,你這樣的大少爺,肯捧我的場,已經是我的貴人了。我難道還敢指責你什麼嗎?」這個話題,再說下去,難免雙方鬧出不愉快。白雲飛又問:「你今天去醫院看過宣副官沒有?」林奇駿搖頭:「沒有,正打算去的,不過怕打攪他養病了。等他好一點,我再去。」白雲飛說:「聽說他今天早上,忽然燒得很嚴重呢,似乎是傷口感染。」林奇駿吃了一驚,忙問:「你哪裡聽的?傷口感染,可不是小事,他現在怎麼樣了?」 白雲飛說:「你剛才不是問我,我到哪裡去了嗎?就是去年太太家。承蒙她賞識,請我教她幾齣戲解悶,我這幾天歇著,就約了每天下午都往她哪裡去。沒想到今天去了,剛好遇見了年處長也在……」他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今天去年宅,因為和門房熟,是直接進大門的,卻剛好遇見年氏夫婦在客廳裡吵嘴,聲音傳到外頭來。白雲飛不想惹事,本來打算掉頭回去,沒想到還未走,年亮富已經摔簾子從客廳裡出來,氣沖沖往大門走,差點和他撞到一塊。年亮富當時正在氣頭上,見撞了人,也不道歉,反而跺腳咒罵了一句。這樣一來,宣代雲便知道他來了,反而叫張媽請他進客廳裡坐,對著他垂淚,說了好些話……這是人家家事,白雲飛只說了一句,想起宣代雲待自己不錯,不該和旁人說這些,便停下不說了。林奇駿也不在乎年亮富,追著問:「那年太太是怎麼說懷風的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