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嵐聽他說到一半,已經急急地推門進去了。到床前坐下,探手一撫,果然,已經降下去的熱度,似乎又上來了,竟比自己走之前還燙一點。宣懷風才打了針,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睡著,感到有人摸額頭,那動作姿勢是非常熟悉親暱的,知道白雪嵐回來了,睜開眼,微微笑了笑,說:「你的公事都辦完了?」白雪嵐懊悔道:「什麼公事,早知道打電話回去吩咐幾句就完了。我不該走的,實在大意。你怎麼又燒起來了?」宣懷風說:「剛剛量了量,是燒了一點。不過我覺得還好。」白雪嵐問:「頭暈嗎?」宣懷風搖搖頭。白雪嵐見他搖頭的時候,雪白的脖子輕輕地左右動,煞是漂亮誘人,不禁把指尖貼在那裡的面板上,愛不釋手地摩挲,嘆道,「你看,本來就沒有多少肉。一受傷,連脖子都變細了。」宣懷風說:「饒了我吧,悶悶地躺著,你忽然來了興致,給我演這種肉麻的文化戲。」便問:「署裡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京華樓鬧了這麼大一場,你打算怎麼收拾?」白雪嵐看他雖然燒著,精神尚好,笑道:「你好盡職,躺病床上還只顧著盤問我這個上司。」坐在床邊,一邊把自己的打算大概和宣懷風說了。公事說完,又談起私事,宣懷風奇道:「今天怎麼不見姐姐?」白雪嵐說:「要她來幹什麼?我照顧你還不夠嗎?年太太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常跑醫院不好,她聽了我的勸告,回家靜養著。你要她來,我就打個電話請她過來瞧瞧吧。」宣懷風說:「不不,這樣很好,我正不想她為著我來回奔波。不過她竟然肯聽你的話,我很驚訝。」白雪嵐笑著在他耳朵上扯了一扯,問:「怎麼?我的話不能聽嗎?」宣懷風心道,昨天她還勸我辭職呢,顯然對你很有意見,現在就忽然改了風向,豈不奇怪。便猜想是白雪嵐動了手腳。不過,他正為了長姐之命為難,既然白雪嵐可以和平解決,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就算稍動手腳,也沒必要揭破。他就不再追問下去。白雪嵐陪了他一會,問他:「餓不餓?吃點什麼好?」宣懷風笑起來:「當病人真是無聊。躺在床上,不是睡就是吃。剛才你府裡的管家有派人送粥過來呢,我已經喝了一碗。」白雪嵐說:「是的,醫院裡的伙食不好,我吩咐人叫管家每天做了送來。還是自己家裡做的東西放心。」宣懷風說:「你吃了嗎?我吃不完,那裡還剩著一大半,都是乾淨的。你要是不嫌棄就吃一點,味道還挺好。」白雪嵐到海關總署忙了幾個鐘頭,辦完了事就急著往醫院趕,滴水未進,倒真的有些餓了,走過去摸摸那個裝了粥的大瓷鍋,還有一點餘溫,旁邊還放著一個籃子,裡面有兩個乾淨漂亮的琺琅碗和兩雙筷子,上面蓋著一塊白毛巾布,顯然也是從白公館裡拿過來備用的。他便自己拿了一個琺琅碗裝粥。這粥裡面放了醃過的碎豬肝和菜絲,滋味很好,又容易下口,白雪嵐呼啦呼啦,連吃了四五碗,把一瓷鍋吃得底朝天。宣懷風在床上歪著頭,含笑看著他。白雪嵐不回頭,也知道他目光正放在自己身上,身上便暖暖熱熱的,此情此景,竟可用無聲勝有聲來形容了。 他便越發地乖起來,吃完粥,去洗了手,仍舊坐回床邊來,只探了探宣懷風的額頭就罷了,居然沒有再逞手足之慾。不料,這樣一反常態,宣懷風反而不知所措起來。若還是平日那樣毛手毛腳,鬧個不停,他還知道怎麼應付,現在白雪嵐既不亂動,也不亂吻,只一臉溫柔,君子似的坐著,那心兒在黑眼瞳的凝視下,就跳得厲害了。怦怦!怦怦!隨時要跳出胸膛似的,那聲音如有人在裡面擂鼓。宣懷風自己這樣無緣無故地心悸,很是不好意思,臉上熱熱的,也不知道是發燒還是尷尬得臉紅了,他心裡清楚,就算裝睡,恐怕白雪嵐也會這樣坐在床邊望著他的。宣懷風索性對白雪嵐提出請求:「這裡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不如請你辛苦一下,再教我幾句法語吧。」白雪嵐很是高興,說:「好,我正是一個好為人師的。嗯,倒要先想想,教你什麼新鮮話好呢?」露出沉思的神態,略一想,就展眉笑道:「我知道了。」宣懷風說:「請先生開課吧。」白雪嵐便流暢地說了幾個法文片語出來。宣懷風皺眉道:「你說慢一點,我沒聽仔細。」白雪嵐抑揚頓挫地又說了一遍:「je t&rso;aiais,je t&rso;ai,je t&rso;ai toujour。你先把我說的,跟著讀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