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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天,一般人是不敢在路上走的,但姜師長指派的幾個馬弁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人,倒不在乎這個,只是半夜三更拉著黃包車在夜風裡跑,又喝了酒,渾身上下充滿著一股倦意,很想快點回行館,躺床上舒舒服服睡他孃的一覺。正一邊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忽然眼前猛地一閃,像是巨大的野獸在黑暗中睜開了眼,兩眼精光四射,刺得他們把眼睛閉上。再一睜眼,那頭匍匐在夜裡的巨獸已經衝到身前。這才看清楚是一輛汽車,發了瘋似的直衝過來。那司機彷彿存心要他們的命,到了跟前一點沒剎車的打算,咆哮著碾壓上去。黑夜中,驟然轟的一聲巨響,把附近的人家都吵醒了。白雪嵐夜裡辦完了事,回到醫院,到了病房門前,先不進去,把照顧的護士叫了到走廊上問,&ldo;現在怎麼樣?&rdo;這些天在醫院裡,護士們對海關總長也算了解了,這大人物的脾氣,是和病房裡那一位緊密聯絡在一起的,那一位哪裡不好了,這一位必要大發雷霆,吃人般的兇狠,那一位哪天好一些了,倒可以從這一位身上得到很多的賞錢。所以護士便心裡有些美好了,露著微微笑的臉,低聲說,&ldo;病人好了許多,七八點鍾的時候醒過來一次,喝了兩口稀飯,又睡下了。醫生過來看了兩次,說是奇蹟呢,誰想到先前病成那樣,這麼快又迴轉過來。對了,病人還問著您到哪裡去了。&rdo;白雪嵐聽見說醒了,又吃了東西,已是放了一大半心。再聽說宣懷風還會問起自己,那必定是人也清醒了不少,更是開心。果然從口袋裡掏出兩張鈔票,也不管是什麼面額,就賞給了護士。他走進病房,因怕騷擾了宣懷風的睡眠,也就不曾開電燈,就著窗外的月光走到床邊,低著頭打量俊美而略為憔悴的睡顏,不知是心裡作用,還是確實如此,實在感到宣懷風的臉色比白天昏睡時好了許多,呼吸也是和緩的。他把一隻手貼在宣懷風額頭上,探著溫度,熱度也下去了,不禁在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來。忽然,發現漆黑中什麼亮晶晶地閃了一閃,像兩顆瑩潤美麗的黑寶石反射著光芒,白雪嵐定睛一看,原來宣懷風睜開眼睛,正看著自己呢。白雪嵐問,&ldo;你怎麼了?這是還沒睡,還是我吵醒你了?&rdo;宣懷風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問,&ldo;你到哪裡去了?&rdo;白雪嵐說,&ldo;你不是要我不要老待在病房裡嗎?我在醫院外頭逛了一圈,散心去了。&rdo;宣懷風說,&ldo;又撒謊。人人睡覺的時候,你到外頭散心?你看看幾點了。&rdo;白雪嵐倒不怕他追問自己,他越能追問,那倒是顯出他身體精神都越發好了。白雪嵐笑了笑,拿手在宣懷風臉上輕輕一摩挲,身子一歪,坐在床邊說,&ldo;夜深了,你不睡覺,難道不困嗎?&rdo;宣懷風說,&ldo;一整天,我有一大半時間是躺在床上的,現在醒了,比白天還精神,實在睡不著。你困不困,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覺。你要是不困……我胡塗了,你不像我總躺床上,這鍾點一定很困了。快睡一睡。&rdo;白雪嵐見他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晶瑩閃亮,果然很有精神的樣子,哪裡肯放棄了他去和周公相會,笑道,&ldo;我偏不去睡,你能奈何?&rdo; 宣懷風說,&ldo;房裡太黑了,你為什麼不開燈?&rdo;白雪嵐說,&ldo;以為你正睡,怕吵醒你。&rdo;他走到牆壁那頭,把電燈開關打上,病房頓時亮堂起來,映著雪白的牆和雪白的床單。宣懷風這才看真切,白雪嵐身上既不是穿著西裝,也不是穿著長衫,而是一件白不白灰不灰的短褂,不由盯著他瞧了一下,說,&ldo;我就知道,你不是半夜散心的人。這個打扮,是微服私訪去了,還是當強盜打黑槍去了?&rdo;白雪嵐知道他是指自己上回藉著戒毒院開張,打展露昭黑槍的事,嘴角掀了掀道,&ldo;就算打黑槍,也是為民除害。&rdo;他一邊往床邊走,一邊解身上短褂的扣子,到了床前,隨手把短褂脫了,熱烘烘地擠到床上,挨挲著宣懷風。白雪嵐側躺著,一隻手肘撐著床單,託著頭,往宣懷風耳邊吹氣,說,&ldo;我們就這樣說一個晚上的話,怎麼樣?&rdo;宣懷風說,&ldo;我看你心情很好。&rdo;白雪嵐說,&ldo;看見你精神了,我心情當然很好。&rdo;宣懷風說,&ldo;那我想問你一件事。&rdo;白雪嵐說,&ldo;要問什麼?&rdo;宣懷風問,&ldo;我枕頭底下那張照片,到哪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