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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

轉眼舊歲除盡,新年又至,聞禪在外躲了三年清靜,這回卻無處可逃,不得不硬著頭皮參加年下名目繁多沒完沒了的宴會。

她記得前世自己在內外命婦中似乎不怎麼受歡迎,大約是殺生的名聲在外,又有些孤僻陰沉,別的小公主見了她都得繞道走。今年的情況似乎稍微好點,也許是因為選婿一事引動了滿京風雨,足見皇帝對她的重視,因此許多人就算心存畏懼,也要在她面前混個臉熟。

元月初七人日,皇帝上午在雁鳴雲霄樓宴賜群臣,下午則特地抽空,詔令公主選中的三名世家子入宮覲見,親自考察其人品學識。

聞禪懶洋洋地支頤坐在屏風後,側耳聽著外頭三人對答。

和裴如凇同場競技的兩個人,一個是中書舍人秦徊之子秦伯彥,一個是國子監祭酒鄭莊之子鄭衡玉,都是先代名臣之後、知書通禮的翩翩公子。不過前世裴如凇畢竟活了四十多歲,親歷過血雨腥風,輔佐新帝從刀光劍影裡一路拼殺出來,眼界見識比兩個貨真價實的年輕人要高得多,雖然他還知道在皇帝面前收斂一些,但光是如此,也足以分出高下了。

先前因裴家逃避應選,皇帝對裴如凇還有些挑剔,此番召見,卻對他深為改觀,覺得他見識深遠,達於政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皇帝考校完候選者,命內侍分頒賞賜,妥善送他們出宮還家,自己則繞過屏風,興致勃勃地問聞禪:“你覺得哪個——”

話音戛然而止。

來挑選駙馬的持明公主窩在墊著厚厚錦褥的圈椅中,斜倚著一隻軟枕頭,單手支頤,神情恬淡,正在安穩地闔目小憩。

皇帝:“……”

他站在原地乾瞪眼片刻,想發作又無從發作,最後實在沒忍住,被活活氣笑了,指著聞禪對梁絳怒道:“你看看,你看看她這像什麼樣子!”

聞禪睡得不沉,聽見他們說話便醒了過來,叫了聲“父皇”,左右活動了一下發僵的脖頸,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意思:“結束了?”

皇帝看著她睡眼朦朧的樣子,驀然想起她小時候也喜歡到春熙殿來玩,常常是他在前頭議事,回來時小公主已經睡成了一團。他與楚皇后鍾愛小女兒,因此格外縱容她,並不約束她隨意進出帝王起居的宮殿。

只是後來皇后病逝,公主離宮,父女之間相見的機會寥寥,再不復從前的溫情。

一轉眼,那個會在小榻上等他等到睡著的小女孩已經要嫁人了。

皇帝示意她不必起身,自己坐到對面,嘲笑道:“從沒見過對自己婚事這麼不上心的。況且除夕已過了六七日,眼看著就到上元了,你怎麼還困成這樣?”

聞禪感覺自己是前世和裴如凇一起熬夜辦公熬多了,聽見他說政務上的事就容易犯困。再加上這幾天她忙於宴會應酬,好容易偷得片時清靜,聽著裴如凇在一屏之隔外侃侃而談,不自覺就睡了過去。

“午後容易犯困,”聞禪把軟枕塞回身後,喝了口新換的茶,隨意地說,“而且父皇這裡很暖和嘛。”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寬容地不再計較她的小小逾矩:“那三個人剛才表現如何,哪個最合你的意?”

聞禪想了想,答道:“秦氏子性情沉穩,鄭氏子博學多才,不過要說容色驚豔,裴氏子遠在二人之上。”

皇帝:“……”

難得聽見她對一個人有這麼高的評價,看來好色是人的天性,不分性別,概莫能外。

“他的才學識量也在那二人之上!”皇帝一邊共情她的心態,一邊又惱她眼裡只有美色,氣哼哼地道,“我看你那時候就光顧著睡覺了!”

聞禪笑道:“我若一開始就誇他才高,父皇一定覺得我是為了掩飾別的想法而找的藉口,既然您也這麼覺得,可見此人確是才貌雙全,毋庸置疑了。”

皇帝怔然,旋即失笑,實在拿她沒辦法,佯怒嗔道:“膽大包天,還算計到朕的頭上來了!也不知道你這刁鑽古怪的機靈勁兒到底是隨了誰,且看你的駙馬日後能不能消受得住!”

聞禪向屏風外投去淡淡一瞥,心說有空擔心他,還不如關心一下我能不能承受得住駙馬那花樣百出的幽怨勁。

皇帝公主這邊,對於駙馬人選已是十拿九穩,裴如凇那邊,出了春熙殿他就知道自己穩了,但三人結伴出宮後,他卻毫無如願以償的暢快之意。

秦伯彥和鄭衡玉,裴如凇前世對這兩個人毫無印象,可見純粹是憑祖蔭混個官位的平庸之輩,這二人就算與他真正年輕時候相比,也毫無出色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