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何人特使?”一聞斥候飛報,蒙恬開口便問特使姓名。
“特使閻樂,儀仗無差!”
“閻樂?何許人也?”
“在下不知!”
蒙恬默然了。依據慣例,派來九原的特使歷來都是重臣大員,除了皇帝親臨,更多的則是李斯蒙毅馮劫等,這個閻樂卻是何人?以蒙恬對朝中群臣的熟悉,竟無論如何想不出如此一個足為特使的大臣究竟官居何職,豈非咄咄怪事?一時之間,蒙恬大感疑惑,帶著一個五百人馬隊風馳電掣般迎到了關外山口。眼見一隊旌旗儀仗轔轔逶迤而來,蒙恬既沒有下馬,也沒有開口,五百馬佇列成一個森森然方陣橫在道口。
“公車司馬令特領皇命特使閻樂,見過九原侯大將軍蒙公——!”
前方軺車上站起一人,長長地報完了自家名號,長長地念誦了蒙恬的爵位軍職及天下尊稱,不可謂不敬重,不可謂不合禮。熟悉皇城禮儀與皇室儀仗的蒙恬,一眼瞄過便知儀仗軍馬絕非虛假。然則,蒙恬還是沒有下馬,對方報號見禮過後也還是沒有說話。幾乎有頓飯時光,雙方都冰冷地僵持著,對方有些不知所措,九原馬隊卻一片森然默然。
“在下閻樂敢問大將軍,如此何意也?”
“閻樂,何時職任公車司馬令①?”蒙恬終於肅然開口。
“旬日前任職。大將軍莫非要勘驗印鑑?”對方不卑不亢。
“特使請入城。”蒙恬冷冷一句。
馬佇列開一條甬道,儀仗車馬轔轔透過了。蒙恬馬隊既沒有前導,也沒有後擁,卻從另一條山道風馳電掣般入城了。蒙恬入城剛剛在幕府坐定,軍務司馬便稟報說特使求見。蒙恬淡淡吩咐道:“先教他在驛館住下,說待公子酒醒後老夫與公子會同奉詔。”軍務司馬一走,蒙恬立即召來王離密商,而後一起趕到了監軍行轅。
扶蘇雖然已經醒過來三五日了,然其眩暈感似乎並未消散,恍惚朦朧的眼神,飄悠不定的舉止,時常突兀地開懷大笑,都令蒙恬大皺眉頭。蒙恬每日都來探視兩三次,可每次開口一說正事,扶蘇便是一陣毫無來由的哈哈大笑:“蒙公啊蒙公,甚都不好,草原最好!老酒最好!陶陶在心,醉酒長歌——!”明朗純真的大笑夾著兩眶瑩瑩閃爍的淚光,蒙恬實在不忍卒睹,每次都長嘆一聲默然不言了。今日不同,蒙恬帶來了王離,務必要使扶蘇從迷幻中徹底擺脫出來醒悟過來振作起來。
“長公子!皇帝特使到了!”一進正廳,王離便高聲稟報了訊息。
“特使……特使……”扶蘇凝望著窗外草原,木然唸叨著似乎熟悉的字眼。
“皇帝,派人來了!父皇,派人來了!”王離重重地一字一頓。
“父皇!父皇來了?”扶蘇驟然轉身,一臉驚喜。
“父皇派人來了!特使!詔書!”王離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叫嚷著。
“知道了。聒噪甚。”
扶蘇顯然被喚醒了熟悉的記憶,心田深深陶醉其中的快樂神色倏忽消散了,臉上重覡出蒙恬所熟悉的那種疲憊與鬱悶,頹然坐在案前不說話了。蒙恬走過來肅然一躬:“長公子,國之吉凶禍福決於眼前,務請公子清醒振作說話。”扶蘇驀然一個激靈,倏地站起道:“蒙公稍待。”便大步走到後廳去了。大約頓飯辰光,扶蘇匆匆出來了,一頭溼漉漉的長髮散披在肩頭,一領寬大潔淨的絲袍替代了酒氣瀰漫的汗衣,冷水沐浴之後的扶蘇清新冷峻,全然沒有了此前的飄忽眩暈朦朧木然。
“敢請蒙公賜教。”扶蘇對蒙恬深深一躬,肅然坐在了對案。
“長公子,這位特使來路蹊蹺,老夫深以為憂。”
“敢問蒙公,何謂特使來路蹊蹺?”
“公子須知:這公車司馬令,乃衛尉屬下要職,更是皇城樞要之職,素由功勳軍吏間拔任之。衛尉楊端和乃秦軍大將改任,其屬下要職,悉數為軍旅大吏改任。皇帝大巡狩之前,公車司馬令尚是當年王賁幕府之軍令司馬。其人正在年富力強之時,如何能在大巡狩之後驟然罷黜?皇帝陛下用人,若無大罪,斷無突兀罷黜之理,而若此等要職觸法獲罪,我等焉能不知?今日這個閻樂,人皆聞所未聞,豈非蹊蹺哉!”
“以蒙公所見,如此特使有何關聯?”扶蘇的額頭滲出了一片細汗。
“人事關聯,一時難查。”蒙恬神色很是沉重,“目下之要,乃是這道詔書。老臣揣測,皇城人事既有如此大變,皇帝必有異常……老臣今日坦言:雄主嘗有不測之危,齊桓公姜小白雄武一世,安知暮年垂危有易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