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字母都不認識,如何去接觸這些洋玩意?雖然我天天寫服裝流程工藝單,把字練得像模像樣,龍飛鳳舞,但是,僅有這些是不夠的。我越來越感到知識的匱乏。越來越感到自己慢慢地變成了一口枯井。這也許和自己的文化太低有關。曾經的積累已經被慢慢地消耗掉了,如果不趕緊充實自己,很快就要被飛速發展的時代淘汰了。
恐慌和憂慮一天比一天更深地鑽進我的心裡。讓我寢食不安。我是個不允許自己落後、不安於現狀的人。無論如何,我要把曾經沒能讀過的書補回來。
我開始到處打聽哪裡可以報名自學考試。打聽了好幾所學校,最終選擇了復旦大學,報名參加成人自學考試“新聞專業”,預計兩年內拿下所有課程。我信心十足,一口氣把十二門課的課本全買了,花了二百多塊錢,一點都不後悔,我把那一堆沉沉的書抱回住處,一本本翻看,那些《中國通史》《新聞概述》什麼的看得我頭昏腦脹,但卻十分興奮。我唯一的擔心就是,我只讀到小學畢業,現在直接讀大專,能跟上嗎?不過我想任何事情都不能先把困難想在前頭的,否則就沒有信心了。無論怎樣,先做了再說。如果因害怕失敗而不做,就連可能的希望都沒有了。
第一學期,我一口氣報考了四門課。我有信心起碼透過兩門。但要上班,還要聽課,時間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每天下午五點半下班之後,我便風風火火地騎車回家,拿上書就往車站趕。一路走一路啃饅頭。復旦大學在楊浦區的五角場,我住在寶山區的月浦鎮,間距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學校晚上七點半開課,如果順利,剛好可以趕上聽課。晚上九點半下課,坐車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回家後還要整理筆記,都說自學是靠死記硬背,晚上洗腳時就抓緊時間背書。不知不覺,手裡就捧著書睡著了。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病中的媽媽躺在床上昏睡,我在她的床前一邊照應她,一邊讀書熬夜。那時候感覺讀書十分幸福,一點也不覺得苦。而現在,長大後卻把讀書當成了一種壓力。總要等到感覺知識不夠用的時候,才想到要去充電。這是成長的悲哀嗎?還是成長的幸福?
我並不是每天都有時間去聽課的,有時候,廠裡臨時有事,需要加班,我只好曠課了。好在老師似乎並不在乎學生是否來聽課,學生們也都來得斷斷續續。大家都是在職的,不可能每天都有時間來聽課。只希望考試時達到60分就萬事大吉了。
那幾個月,就是這樣熬過來的。
第一次考試,沒想到我僅僅過了一門課,是《新聞概述》,考了63分。還有一門課考了59分,沒拿到及格證。有個同學為我抱不平:“評分的老師也真是過分,一分都不幫你拉。”我很奇怪,是我自己沒考好,老師憑什麼幫我拉分呢?不過,心裡還是十分沮喪,僅一分之差,就要從頭再來了。難怪有人說走自學考試的路,簡直要脫一層皮。但我依然為自己成功地過了第一門功課而欣慰,畢竟是一個良好開端。即使我每次考試只過一門課,那麼一年兩次考試就能過兩門,十二門課我用六年就可以拿下了。
令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此時,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海納百川》欄目的編導陸蘭亭老師輾轉找到我,邀請我去電臺做一期節目。原來,她是從《新民晚報》夏連榮老師那裡知道了我的故事的。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做直播節目,心裡十分揣揣不安。當我帶上耳麥,在直播間裡把自己在上海奮鬥的故事娓娓道來的時候,導播間的電話響個不停,無數打工仔打工妹打來電話,與我交流打工路上的酸甜苦辣。也是那一次,陸蘭亭老師在聽到我侃侃而談、毫不怯場的直播狀態後,決定邀請我做《海納百川》欄目的特邀嘉賓。
從那之後,每個週日上午十點,我的聲音便準時出現在了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海納百川》節目中,與上海三四百萬的打工族們傾心交談,探討人生。從此我的生活很加忙碌,也更加豐饒了起來。正是做這檔節目,使我結識了很多與我一樣飛翔在上海的天空下的“天涯同命鳥們”,也使我在上海打工族中有了更大的知名度。尤為重要的,是鍛鍊了我的普通話。
愛迪生曾說: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這話用在我身上,竟也那麼合適。
1997年是我人生大轉折的一年。我跳槽了。
跳槽的念頭從一年前就有了。在服裝廠的六七年裡,有一年半做流水線車工,一年半做組長,三年技術員。工作中遭遇了太多的驚濤駭浪,巨大的責任感像秤砣一樣沉甸甸地墜在心上,不得片刻輕鬆。日復一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