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連老拐的勁兒大都沒有?人家可都是一個人搬上來的。”大彪匆匆衝他翻了個白眼,轉身下樓:“閒著你幹什麼?”哂邊下樓邊說:“喇嘛呢,讓他幫你嘛。”大彪氣哼哼地說:“還他媽喇嘛呢,竄稀去了!一到幹活兒他就來了毛病,一會兒我再收拾他。”二樓的樓梯口放著一個熱水桶,大彪站在桶旁邊直摔汗:“我真佩服老拐,你說他乾巴巴的哪來那麼大的勁兒?一天三趟這麼扛,真不容易,”看了我一眼,一怔,“你是誰?誰讓你下來的?”哂拍了拍我的胳膊:“他叫張寬,政府剛安排他接替我的位置,我去新收組當組長了。呵呵,我再也不用受你的氣了。”大彪疑惑地盯著我:“真的?不能吧?”我點了點頭:“真的。”大彪一下子變了臉,剛才的大大咧咧變成了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站得筆直:“兄弟不知道,張師傅別介意。真不好意思。”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這是一個標準的兩面派,哂說的一點兒不假,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看來我還真得防備著他點兒呢。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就想到了金龍,這小子的德行有些金龍的意思……我矜持地一笑:“沒什麼。”
桶上有兩個把手,哂和大彪一邊一個,忽忽地抬了上去。剛一鬆手,大彪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打水啦!”
走廊上嘩地擠滿了人,大彪把眼一瞪:“都別出來!各組派一個人來打,媽的跟一幫牲口差不多。”
哂歪頭衝我笑了笑,那意思是,你看見了吧?就這德行。
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太壞了,聽他的語言和舉止這哪裡是個犯人?政府也沒有這樣說話的。
大家挨著號兒打水,大彪就急匆匆地衝下了樓。哂拉了我一把:“這小子一定是去了隊部,心理不平衡了,不信你過來看。”我跟著哂走到了西面的窗戶旁邊,不大一會兒,大彪就衝出了樓道,徑直往隊部跑去。哂攤了攤手,“看見了吧?這小子絕對是個小人,前一陣就跟我鬧彆扭,沒事兒找事兒,一天到晚摔摔打打的,後來孫隊告訴我,這小子經常去狄隊那裡點我的‘眼藥’,說我不負責任,拉幫結夥什麼的,目的就是取代我……唉,張寬,攤上這麼個夥計你也不好乾啊。”
我拍了拍哂的肩膀:“沒問題,我有辦法修理他!放心吧,我不會讓一個‘臭迷漢’給降住的。”
哂好象很激動,嗓子有些顫抖:“那就看你的了,動文的動武的我都幫你。”
還沒想好怎麼收拾他呢,你怎麼幫?我微微一笑:“等著吧,到時候我會找你的。”
第十二章
打完了水,我和哂把空桶抬到走廊頭上,站在那裡繼續閒聊,一個長著一張燒餅臉的矮小漢子一扭一扭地上來了。哂指了指他:“這夥計就是喇嘛,人不錯,就是有點兒認死理兒。喇嘛,又偷懶了?人家大彪都把水扛上來了你才回來?”喇嘛哭喪著臉嘟囔道:“龐組,你快別說了,我讓這肚子都要折騰死了……唉,鐵打的漢子也抗不住三泡薄屎啊。”哂把他拉過來,指著我說:“這是咱們樓層的新大頭,叫張寬,你喊他寬哥就可以了。”喇嘛像是有五十多歲的樣子,瞥我一眼,把嘴一咧:“俺不叫,俺兒子都比他大呢。”我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小子怎麼這麼說話?想踹他一腳又忍下了,衝他微微一笑:“夥計你還挺講究呢,那我叫你好了,你貴姓?”哂朝脖頸扇了他一巴掌:“你就是個屬驢的,一天不揍你你就來毛病,不知道這是誰是吧?這是真正的大哥,快叫!”喇嘛不理他,接著我的話茬兒回答:“俺姓馬,你以後叫俺大哥就行了,其實按年紀,你大叔也都叫得著……”我看出來了,這個人沒有什麼惡意,只不過是嘴碎了一點兒而已。我抽出一根菸遞給他,笑道:“馬大叔有點兒意思。呵呵,從今往後我就喊你大叔了,不讓喊我跟你翻臉啊。”喇嘛憨實地笑了:“好,好好,喊吧。”
說著話,樓道里傳來一陣咕咚咕咚的腳步聲,估計是大彪回來了。果然,大彪橫著身子一步三個凳地竄了上來:“哈哈哈,真好啊,真好!我剛才去隊部了,狄隊說,張寬大哥在社會上是個知名人士,給我們當組長是我們的榮幸!真好,我喜歡,”轉向哂說,“你就拉雞巴倒了,在外面混得跟塊鼻涕嘎渣差不多,跑勞改隊裡充大頭來了,這下子利索了吧?人家寬哥一來你就‘隔屁’了,什麼玩意兒嘛,哈哈,”拉著我就走,“寬哥你來,兄弟給你泡壺好茶喝,正宗鐵觀音。”
哂的臉色很難看,甩一下腦袋,一撅一撅地回了監舍,隨即響起一聲震天響的摔門聲。
大彪衝門口啐了一口:“什麼玩意兒這是?寬哥,他這是對你有意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