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熹明白他的意思,他若怕被人恥笑,那就不會有請旨賜婚那一出。
若他真的鐵了心要留宿,謝幕雲怕也拿他沒辦法。
大不了就改個說辭,就說宋漣舟在侯府同謝景時喝酒,喝多了就留宿下來,反正他同謝景時關係好,月京城中也是無人不知的。
“施星院裡還有另外的幾間房,你睡隔壁去。”
沈枝熹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別讓他和晚螢長久處在一起就好。
宋漣舟欲回駁,又聽沈枝熹立馬再開口說了一句,“我和你一起睡。”
他愣了一下,似乎覺得意外。
意外過後,更多了幾分心傷,眼裡的光跟著一塊兒碎成琉璃渣似的。
“沈枝熹……”
可開口,卻又兀自把話給嚥了回去。
最後,只剩下一個字,“好。”
見他應下,沈枝熹撇過頭去端起碗,頻繁的攪動碗中的粥,似以此掩飾什麼。
“粥要涼了,我喂她吃。”
宋漣舟發了話,並伸了手要去接她手裡的碗。
她看了看宋漣舟懷裡的晚螢,見她面上沒有異常才放心的把碗遞了過去。
面對晚螢,宋漣舟又是另外一副與眾不同的柔色。
他沒喂人吃過飯,但他做的很好也很有耐心,晚螢坐在他的腿上窩在他的懷裡,坐的很穩,手上依舊擺弄著那隻紅玉冠,摳著紅寶石非要將它摳下來,不鬧也不吵,宋漣舟遞一勺,她就張著小嘴接一口,動著小嘴嚼幾下後便乖乖吞下。
這麼一來一回的,不多時就吃掉了半碗。
過程中,宋漣舟一直很有耐性,偶爾有粥粘到晚螢嘴邊,他也會毫不嫌棄的用手將之擦掉,寧願自己的衣袖被弄髒也要讓晚螢乾乾淨淨的。
從看父親的角度去看,這樣的體貼,這樣的溫柔,是沈枝熹從來沒有感受的。
甚至,連想象都是她想象不出來的。
父親兩個字對她而言,除了憎惡便只有陌生。
所以,宋漣舟對晚螢的種種行為都是讓她有所震撼的。
可震撼的同時,心裡那一處本就裂痕滿滿的地方,又再重新漏了一塊兒口子,有點疼,她別過頭,目中不知何時多了淚光。
莊玉嵐白日裡說過,這個施星院是她孃親曾經住過的院子。
她深呼吸,壓下心頭不愉快的情緒。
也不知道謝暮雲安排她住這個院子是什麼意思,他難道不是應該讓她住的離這兒越遠越好麼?或者說他就是毫無畏懼,一點都不為曾經傷害孃親的事感到慚愧。
宋漣舟手中那碗粥快見底的時候,院外又響起動靜。
是大廚房那邊的人送晚飯來了。
有宋漣舟在,菜食比往日又多添了幾道。
這一頓飯,沈枝熹吃的心不在焉。
宋漣舟不知是否察覺又或許裝作沒有察覺,自己吃的同時又哄著晚螢吃了好些小菜,今日晚螢得狀態的確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飯後,方柔送了藥來,一碗是晚螢的,一碗是沈枝熹的。
晚螢那一碗,藥性比較溫和,但還是苦的晚螢幾度掉眼淚鬧著不要喝。
宋漣舟掏出一顆糖,用黃油紙包裹的糖豆。
看見那顆糖,沈枝熹心突突的跳了兩下,記憶的閘門隨著糖豆的出現又再被開啟。
那會兒,唐舟每日都要喝藥,她怕藥苦總是會在給他藥的同時再給他一顆糖豆,可是他從來都只是喝光了藥卻一顆糖都沒有吃過,好像有兩個多月吧,那些糖豆全被他攢起來放在一隻藍色的布袋中,他說……他說留著給他們將來的孩子吃。
想到這裡,沈枝熹難掩心中酸楚,抬手將藥碗送到嘴邊。
又再深吸一氣後,咕嚕咕嚕將碗中的藥一口氣全悶了下去。苦意蔓延,苦的四肢都麻了一般,放下藥碗後就再抬不起手來。
滿頭大汗時,眼前伸來一隻手。
手上,躺著一顆糖豆。
看見這顆糖豆,她再難壓抑,鼻子發酸眼看就要忍不住。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接,蹭的起身,視而不見往裡間走,“我去準備衣服,一會兒要沐浴。”
到了隔簾後的衣櫃前,卻還是沒忍不住落了一顆淚下來。
她慌亂擦過,開啟衣櫃去取衣服,可明明衣服就整齊擺在眼前,她卻看不見似的手忙著不知道要拿取哪一套。
最後,握成了拳頭。
“謝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