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爬起來。有那麼一陣子她連手指都僵得動不了,但是視野裡始終沒有第二個人出現。她壓抑著呼吸望著四周,脊背貼在潮溼的牆面上,拖著僵硬的身體一步步挪動。四面一片漆黑,唯一亮著的只是天上的星星。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那短短的一堵牆才終於到達盡頭。米夏拐進翡冷翠中央的奎恰大街,看到巡視的護衛隊提著燈從她面前走過。那一刻她的手腳終於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身體裡,眼淚洶湧而出,她全力向著安全奔跑。護衛隊員們下意識拔出長劍來對著米夏,而領頭的男人喝令,“放下!”米夏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裡。他扶住她的肩膀強硬的把她推開,用清冷而沉穩的聲音問道:“夫人,您遇到什麼了?”只點著一盞油燈,擺著一條長桌和一個椅子的狹窄屋子裡,那個男人還在審問米夏。他並不是個很高壯的男人,沒有賁張的肌肉,也沒有滿臉的橫肉。事實上他的容貌稱得上俊秀,身形挺拔筆直,就像一棵白杉樹。如果面容再溫和一些,絕對會是翡冷翠貴婦人沙龍里最受歡迎的角色。但是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冰冷深邃的藍眼睛逼視著米夏。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充滿壓迫的氣勢,就像一柄出鞘的長劍,凌厲而且無情。那長劍現在就架在米夏的喉嚨上,彷彿她再不說出什麼,他就要飲血了。米夏憎惡這種感覺。她明明是受害人,差點被殘虐的殺死,在這個男人手下的待遇卻像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她甚至要被人押著回答他的問話。米夏幾近崩潰。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路清晰的組織著語言。她知道自己一旦被擊倒,她岌岌可危的自我就會徹底坍塌,任人擺佈。“一隻貓,”她說,“我只看到一隻貓。它很小,大概還沒斷奶。盛在編織精緻的籃子裡,身子下還鋪了條蕾絲邊的白手帕。我沒有看到那個男人,只看到有人躲在橋柱後面……”“既然沒看到,你為什麼認定是男人?從你的描述看,貓的主人更應該是個女人。”“手……”米夏說,“他的手露出來了,手很大,手毛很長。那不是女人的手,也不是雕像的手。”“你事先知道有人躲在橋柱後?”真是夠了,米夏想,“我不知道。”她說,“但是我知道最近有人被殺。夜路很不安全,需要提高警惕。”“這跟貓有什麼關係?”“那隻貓讓我警覺,它的出現不自然,就像一個陷阱……”“一隻貓就會讓你驚覺。但是在凌晨3點50分,大多數人都絕對不會出門的時候,你卻出現在頻繁案發的亞諾河附近。告訴我,這又是為什麼?”“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米夏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我新得到一份工作,要在4點鐘前到店裡做麵包。你可以派人去問!”“我會的。”他說。她儘量詳盡的回答他的問題,就算同一個問題他變著角度問了好幾遍。他不斷找茬似的從米夏的“供詞”裡挑刺,簡直在故意逼著米夏情緒失控。但米夏不停的告訴自己:冷靜。她沒有讓他如願。貼近屋頂的小窗子裡,天色已經泛白。米夏可以想象工作第一天就遲到,波斯人會怎樣大發雷霆。但她毫無辦法。“我知道的已經都告訴你了。”她說,“我要遲到了,請放我走。我很窮,不能丟掉工作。”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得到准許之後,湊到他耳邊低語了些什麼。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直到他揮退了那個人,再一次望向米夏。“最後一個問題,”他的面色越發的冷峻,幽深的藍眼睛在燈火映照下,彷彿是冰在燃燒,“你是怎麼逃走的。對方是個男人,熟練的殺害過五個女人,從無失手——而你只是個柔弱的,矮小的,無力的東方女人。你甚至還摔了一跤。那麼,你是怎麼從他手裡,毫髮無傷的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