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也是梁立烜的命令,他自己吩咐了下去,說趙皇后不論再做什麼,都需要侍候的宮人們隨時回報她的動靜,並且基本上是每隔半個時辰一報。 今兒早上,兗國夫人薛氏奉命來陪皇后陛下用早膳,而後皇后就宣召了義成侯柴子奇至麟章院一起說會兒話。 皇后和柴子奇起先說的,大抵是些關於公主的事情。 趙皇后說如今秋深天寒,前日聽得東月公主咳嗽了兩聲,用了兗國夫人調配的方子煮了幾盅燕窩雪梨後,公主的嗓子便好了。 她又對義成侯說,以前義成侯極會做一種精巧的弓,拉著也不費勁,就是給小孩兒玩的,請他再做一把來給公主,東月近來對騎射之事頗感興趣。 若是得閒,請義成侯親自教導公主,也是好的。 義成侯自然是十分恭敬地應下了。 梁立烜背對著來彙報訊息的宮人,一雙狹長鳳目死死盯著地上的紅瓷碎片,似是他的心碎成了這一地的殘渣。 “然後呢?皇后還和他說了什麼?” 宮人以為皇帝所指的這個他,是兗國夫人薛蘭信,便道: “近來宮裡的匡太后身子又不太平了,兗國夫人忙著為匡太后調養身子,新制了藥方,早上不過在皇后陛下處略用了點早膳,便又回去了,也沒再說上什麼話。” 皇帝的聲音嘶啞低沉,“薛夫人是回去了……那柴子奇還留在那?” “是,柴侯爺……現在還在皇后處。” “他們後來單獨相處的時候,又說了些什麼?” 宮人瑟縮了下脖子,小聲回話:“這……後來柴侯爺和皇后陛下是在書房裡說的話,婢子們沒法去聽。只知道,確實是說了不小一會的話。” 有一陣熟悉的、妒忌而暴怒的情愫湧上樑立烜的心頭,叫他眼前一片發黑,幾乎要站不住身體。 趙觀柔,她如今和自己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現在卻又能和柴子奇這樣相談甚歡。 他花費了很大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心神,努力平復下自己不該有的其他遐思和猜想,咬牙從喉嚨裡吐出了幾個字出來: “下去吧。” 那宮人得了令,自然是劫後餘生般小心翼翼地迅速走了。 皇帝的樣子太過可怕……讓她心中一陣發寒。 畢竟在宮中浮沉多年,哪個不是人精,她自己心中當也猜得到,皇帝是為這件事惱了皇后了。 惱火皇后私自留外男在院中說話。 可是這宮人心中又感到不解:陛下不是愛極了這位原配的趙皇后嗎? 在趙皇后還在世的時候,就破格為她增加尊號,允許皇后被人稱為“皇后陛下”,甚至還要天下臣民共稱皇帝皇后“萬歲”,讓這位趙皇后與帝齊尊。 明明是很愛她的,為什麼又要像這樣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 前來回稟趙皇后動向的婢子退下後,守在一旁的徐棣才敢抬眼去小心觀察皇帝的神色。 皇帝一直望著這一地的瓷器碎片,良久一動不動,滿目的心碎神傷。 讓徐棣心中都忍不住一酸。 這個坐擁天下之大的皇帝,享有九州四海之富,如今也還是會為了一件瓷器這樣惴惴不安嗎? 他傷心的並不是這件瓷器,歸根結底,是它背後的那段情。 這樽紅瓷,背後承載的是皇帝懷念了一生的、他同趙夫人新婚恩愛的那段時光啊。 許久之後,梁立烜才僵硬著開了口,命徐棣取來一隻木匣子。 他俯下身,一片一片地拾起每一片碎片,一一將它們收斂到匣子中,繼續珍藏儲存起來。動作極細緻溫柔、耐心虔誠。 收拾完這些瓷片後,梁立烜忽然抬眼掃了徐棣一眼,“——你說,這是否是一凶兆?” “孤和皇后……如今是不是也如這些碎瓷一般,破鏡難圓了?” 徐棣連忙否認,“陛下何出此言!奴斗膽插上一嘴,這是千萬沒有的事情!若是真的依奴所見,這當是不破不立、辭舊迎新的好事,陛下……陛下如今您在幽州故地和皇后陛下重逢相認,過去的齟齬不快,自當隨這紅瓷一碎,一塊消散了去的,是好兆頭、好兆頭……” 編著編著,其實徐棣自己都不太相信這個說法。 不過他的話好歹還是稍微安慰了一點他主子的心。 梁立烜喃喃自語:“但願如你所說這般吧。” 收拾完了這片瓷器,梁立烜更衣洗漱畢,自然又處理了好一會的政務。 一口氣到了中午時分,徐棣詢問皇帝是否要傳膳了。 梁立烜問他:“皇后和公主用膳了嗎?” 徐棣的臉上浮現一抹不自然的情愫,他小心地組織了一番語言,這才對皇帝道: “公主今兒高興,柴大人陪公主玩了一上午,又帶公主做了些小弓箭,說要教公主騎射。所以這會皇后陛下和公主殿下都還未用膳呢。” 柴子奇在她那裡待了一上午。 他們玩得很開心。 梁立烜眼神微暗,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落寞,“擇幾道皇后和公主愛吃的菜,孤去麟章院陪她們一起用午膳。”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